“苏宁,你今儿个要是敢弹错一个音,这琴你就不需再弹了,直接给我接客去。”程爹爹隔着门儿在外面嚷着,一张脸气得通红。
本来就是出来卖的玩意不过是被摸了一下手就敢对客人甩脸子,若是因此砸了醉音楼的招牌定饶不了他,左右不过一颗摇钱树,再不济拔了换一颗也是轻而易举。明天就让他出去接客,不信还整治不了他。
程爹爹的叫嚷声渐渐远去,苏宁坐在扶椅上,伤痕累累的手紧紧捏着桌角。
“哟,苏大头牌怎么惹爹爹生气了?”莫柒听见动静扭着腰风骚的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咯咯笑道:“不会还在想你那个穷酸秀才吧?”
苏宁垂着头沉默。
“可别想了,她可是要娶林家大公子的。”说着莫柒用帕子捂着半张脸笑的更欢了,灵动的眼睛弯成月牙,“你和林玉一个是这个——”苏宁看见莫柒用食指了指天,“一个是这个——”接着又往地下指了指。
“况且读书人,怎会不想前程想钗裙——”莫柒坐到旁边,一只手娇憨的拄着脸,另一只手拨弄苏宁的头在他耳边轻吟:“你那心上人和林玉在一起肯定是平步青云、前程似锦,若是娶了你指不定还要成了茶前饭后的笑料。”
“我不奢望她娶我。”苏宁喃喃。
“什么意思——你想做侍?”莫柒站起来,一双凤眼格外有神:“醒醒吧,做夫侍和做奴才有什么区别?主人家打死便是打死了,想把你卖给谁便卖给谁。在醉音楼虽说外面说起来不体面,但也有生存的依凭,你要是靠女人早晚是要活不下去的!”
“不,莫柒,我只是想要个交代。她说过考中进士就会娶我的……”苏宁有些哽咽。
“呵,你以为是真的?她一个穷秀才肯定是为了进京的盘缠骗你的。”莫柒怒道:“苏宁别再犯傻了!”
原来是这样吗?苏宁觉得心脏很疼有些喘不上气来,原来是这样。
“是,我不犯傻。”苏宁红着眼眶,眼里满是绝望。
莫柒轻轻抱住他,苏宁不管不顾的在莫柒怀里哭起来,眼泪像珠串一样落下。
此后一年,杨天恩再没找过苏宁,一切都回归正常,除了有时苏宁会莫名其妙的望着窗外呆。
杨天恩第一次进京赶考并未考上,她娶林玉之后第二次参加科举考试,中了。
杨天恩骑着红鬃马游街时,苏宁只悄悄看了一眼眼眶便红了。
原来早已物是人非了。
那天夜里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拌着许多事,外面突然传来程爹爹的声音,说是叫他出去。
“苏宁。”
杨天恩站在一旁眼睛亮亮的唤他。
程爹爹识趣的走开,苏宁只是盯着杨天恩并不说话。
“苏宁,我答应过你中了进士便会娶你。”女子道。
在醉音楼这么多年,苏宁怎么也看清了天下女人的真实模样,只是他惊讶杨天恩还记得当初的承诺。
苏宁眼泪簌簌落下,他知道林玉是出了名的泼辣狠厉,但是他太留恋杨天恩给他的一丝温暖了,母亲只爱妹妹将他卖了,程爹爹只是希望利用他赚钱,所谓的恩客也是贪图他的美貌,只有杨天恩给过他真正的关心和爱护。
“我愿意跟着你哪怕是做侍。”
他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今年生了很多事,莫柒死了,他唯一的朋友没了。
七月,莫柒被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商看上,程爹爹见钱眼开不顾莫柒的哭求将他卖了。富商来领人的那天莫柒出人意料的不哭也不闹脸上还有点喜色,众人都以为他想开了。
只是后来莫柒表情恬静的说他有东西忘记带了,那富商见他顺从便允了他去取东西,可谁知他竟然在房间用剪刀自我了断了。
一向爱干净的莫柒就那样任由鲜血染脏了他的襦裙,苏宁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样的惨状。
哪怕他知道做侍日子不好过,但是只要他老实本分,不做越矩之事,他不相信林玉那样什么都有的大家公子会一点容不下他。
“你告诉林公子我只是想要个栖身之地,进门以后我什么也不要,只求你偶尔来看看我。我是青楼出身与他是云泥之别,并不会妨碍到他什么,求求了……”
“苏宁……”杨天恩望向苏宁,男子远远不知道高门大户之人的狠厉。
宣德七年,杨天恩把苏宁从醉音楼赎出,悄悄将他安排在私下的一处别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