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月没跟他还价,利落地跳上车,盘腿坐下,又对易宣招招手:&1dquo;快上来。”
这种电三轮没有空调,甚至没有遮阳棚,太阳从头顶洒下来,晒得人都要化了。这车可能是快没电了,度提不起来,没有风,更热。
易宣从旅行袋里翻出来一条浴巾,他把浴巾打开,一半摊在手臂上,挡在辛月头顶,一半垂下来,当成扇子,给辛月扇风。
辛月怕热,他也是。
才没晒一会儿,他已经被热得一头汗。漆黑的丝在阳光下泛着柔软的光,额前的被汗打湿成一缕缕的,有点狼狈。
见易宣的脸都被晒得有点红了,辛月摘下自己的帽子盖在他头上,说:&1dquo;忍一忍,马上就到了。”
在今天出之前,辛月一个字都没有提要来青溪镇的事情,易宣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直到看见青溪镇养老院的大门,他才终于有了些头绪。
下车时辛月给了老汉一百,老汉没钱找,辛月摆手说不用找了。
日头太毒,辛月给了钱就拉着易宣往养老院里跑。
三点半,是养老院里的下午茶时间。
食堂里,易爷爷坐在轮椅上,护工坐在旁边正给他喂苹果。很粉很软的苹果,易爷爷自己不会咬,护工就用小勺一点点刮着往他嘴里送。
是易爷爷先现的辛月。看见辛月,他抿紧嘴不肯吃苹果,眼睛一直往她的方向看。
护工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见辛月,连忙起身,惊喜的表情看起来跟辛月很熟的,&1dquo;辛月小姐!你怎么这个时候会过来?”
&1dquo;正好有时间,我来看看易爷爷。”辛月走过去蹲在易爷爷身边,笑晏晏地:&1dquo;易爷爷,我是辛月。”
看见她,易爷爷呆滞的眼神明显变了变,嘴角扯开的弧度僵硬得有些诡异。
见他认得自己,辛月很高兴,&1dquo;易爷爷,今天认得我是不是?”
易爷爷的下巴很轻很轻地点了点。
护工见状笑着说:&1dquo;每次你来啊,老爷子的状态都很好。”
&1dquo;易爷爷,今天还有一个人来看你啦。”
辛月回头,易宣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他面朝着他们的方向,压低的帽檐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辛月看不清他的表情。
待护工喂了半个苹果,辛月自己推着老爷子回了病房。
这镇上的养老院条件一般,多数都是几个老人挤在同一间病房,像易爷爷这样单独住一间的很少。
病房里绿白相间的墙边有些斑驳掉漆,旧旧的吊扇在头顶悠悠地转,搅动着房间内的空气,带来一些凉风。
易宣倚在窗台上,他冷然地看着辛月给易爷爷喂水,忽然出声:&1dquo;他还没死。”
辛月手上一顿,轻道:&1dquo;当年我把你带回去,把易爷爷安顿在这里,本来也以为易爷爷坚持不了多久,没想到一晃三年就过去了。”
当年易宣被带回易家的时候正是易鸿德出事的时候,偌大的易家别墅,只有这个不会动不会说话的易老爷子陪着他。再没过多久,别墅没了,易宣一天福都没有享过,就跟着易鸿德逃难似的到了青溪镇边上的村子里。
江美走的时候给辛月的钱很少,辛月挪了自己一部分的生活费才把易爷爷安顿在这里,不仅给他安排了单人病房,还给他请了护工。
这三年里,一开始辛月自己的生活也过得很难,除了要养活自己和易宣,这里的费用也不少。江美留下的那些钱,连一个季度都撑不过去。她只能勒紧裤腰带,自己出去兼职打工。后来经济上稍微有了点起色,她每隔三个月就会来这里看一次易爷爷,陪他说说话,看他状态好不好。
&1dquo;这两年,易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辛月声音淡淡的。
易宣拧着眉头听完,沉声问:&1dquo;为什么不跟我说?”
&1dquo;跟你说了又能怎么样?”辛月抬眸望着他,&1dquo;你还在上学,你能做什么?”
易宣沉默。
三年,他甚至已经忘了还有个易老爷子的存在。比起三年前,老爷子苍老了许多,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油尽灯枯之相尽显。
他不认得易宣,回到病房之后没多久,竟也不认得辛月了。
看着两个陌生人坐在床头,他显得很烦躁。
辛月这时唤来护工黄阿姨照顾他休息,她和易宣站在走廊里。
这个时节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来的时候还是烈日当空,这会儿却阴云密布,雷声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很沉闷。
走廊的窗户不能完全打开,辛月推到极限也只露出巴掌宽的缝隙,大雨前的风吹在人脸上,温热黏腻。
&1dquo;我想把易爷爷接到城里。”辛月将脸颊边的丝挽到耳后,脸庞素净,眼眸清澈。
&1dquo;前两年没能力,现在易爷爷还在,我想我们应该让他能舒舒服服地安享晚年。”她侧头望着易宣,声音很轻。
&1dquo;你为什么要做这些?”易宣问。
辛月淡笑:&1dquo;你说呢。”
走廊里很安静,闷热的风吹拂在两人之间。
易宣很深地凝望着辛月的双眸,试图从那里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半晌,他将手里的棒球帽盖在辛月头上。
&1dquo;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