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乞买章见纪八尺被瑞十一娘杀死,痛失知己,上前与瑞十一娘交手。乞买章不愧是十寒士的老二,出手不凡,一照面就用断龙石将瑞十一娘砸在地下,紧接着,舞动断龙石打砸奈何林,好好的林子被他毁去一大片。
乞买章见对方毫无抵抗之力,越得意,乘胜追击,一人一石,越走越远。
待到乞买章停下来时,他忽地现四周的环境生了变化,四下起来大雾,难辨东西。茫然之际,精神防守就涣散了。
这大雾是古苏榕用鲛绡云英帕变化出来的,人的视觉最为灵敏,警惕性也最高,先利用视觉制造幻觉,很容易被识破。除非性情上有明显缺漏,比如贪财好色,否则视觉系幻术对修行之人,很难起到迷惑作用。
用大雾一遮蔽,人瞧不见了。心里没有了主张,第一想到的不是去分辨对错,而是先找到一些根据,让自己心里有底,要在此处下手,往往可以取得奇效。
如今世上行骗之人多用此法,直挺挺地前去骗人,没有几个上当受骗的,必然先搅浑水,让你失了主张,再丢根绳子给你,由不得你不抓了。
当乞买章竖起耳朵找方向的时候,贠青春便趁机施展了无相天花。无相天花随缘应化,乞买章想听见什么,他便听见的是什么。他在茫茫雾气中,听见了隐隐的古琴之音,顿觉惊异,不知不觉倾听起来,中了无相天花的幻术。
紧接着眼前就显现出他心中长久以来最为期望的金榜题名的情景,尽管他举人都没考上,不可能直接中状元的,但此时他已经鬼迷心窍,顾不得那些了,随着宫里的太监进了一所不伦不类的皇城金殿。
觐见之时,昆仑宝座上的天子问他要鸡血石印章观看,乞买章觉得不着调,却也不能拒绝,乖乖地奉上了守身之宝。
那老公捧着印章呈给圣上,乞买章乖乖跪在地上,眼睛滴流咕噜地转动。他担心万一皇帝一会儿想要他的印章,他应该怎么应对。不给他是不行,是不是做个顺水人情,直接进献出去?当然也不能白给,现在皇帝点了自己为翰林修撰,不过是从六品的阶级,带自己前来的御前太监都有正五品,要是把宝章献了,皇帝怎么地也得抬举自己到正五品。
他正在想美事呢,忽听皇帝身边御前太监大喝一声“呔!大胆乞买章,你可知罪?”
乞买章如遭惊雷,这怎么平白无故出来罪了?难道是我没有参加考试的事被现了?又不敢仰面视君,只能伏在地上告饶“草民一向安分守己,遵规守矩,不知所犯何罪?”
御前太监对这一说法很是不满,继续问道“你可知这印章是何来历?”
乞买章想,原来不是功名之事,说道“启禀陛下,先前草民已经呈报,此章是草民祖先所有,代代相传,至今已有五世。”
御前太监冷笑一声“哼哼!家传之物!你身为读书之人不知道这鸡血印章乃是朝廷禁物?!”
乞买章叩头道“启禀陛下,鸡血石为玉岩山旧产,溪流之中遍地可见,牧竖小童随手可得,并不稀罕,只为颜色可爱,东越乡绅多畜此物为印章,从来未听说禁物之说。”
御前太监闻听此言,甚是气愤,三两步走到地台边缘,手持拂尘指着乞买章骂道“好一个刁民,在圣上面前也敢巧舌如簧,把弄是非!咱家说这是禁物,能冤枉你不成!”
乞买章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御前太监说“这鸡血石分为五等,三分鸡血以下、颜色暗红、血点零散者,为俗品,寻常百姓可以蓄之无罪;三分鸡血,颜色大红,血如丝缕,勾勒形象者,为士品,凡过童试,有秀才功名者可用。常人僭越者,罚没印章,杖三十;五分鸡血,颜色鲜红,清无杂色,血凝成块者,为官品,五品阶级以上方可使用。僭越者,削官为民,配崖州;七分鸡血,颜色鲜红,浓稠入骨,隐隐成文者,为王品,只许近亲宗室有王爵封号者使用。僭越者,视同谋反,判绞立决,灭三族;七分以上鸡血,色鲜无杂,质润如玉,纹理天然成景者,为帝王之品,只许圣上、皇后、太后使用。僭越者,罪当斩立决,灭九族。武林地区,所产鸡血石,俗品以下可任由处置。官品以上,凡民人偶得,当立刻上报州府,进献朝廷。此例于顺泰皇帝时已有,而你家得了此禁物,竟然隐瞒不报,代代相传,欲做孙伯符耶?”
乞买章听御前太监这样说,吓得冷汗直出,一动也不敢动,竟僵在那里了。
御前太监大喝一声“殿前侍卫何在!?圣上有旨,将新科状元乞买章拿下,推出午门立即斩!”
四名殿前武士应声而到,将乞买章按倒在地,打去乌纱,扒去官袍,五花大绑。饶乞买章有千般本事,到了这金殿之上,竟一点也不敢放肆了,如同待宰的牛羊一般。
正在此时,只听得一阵高亢的唢呐之声响起,“呜噜哇——呜噜哇——”一下子惊醒了乞买章。
“二哥,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乞买章方从幻境中清醒过来,他睁眼一看,是赓锄月夫妇蹲在眼前。
辜扫云手挥铜镲帮他割断身上缠绕的榄枫树根。
“咯咯咯咯——”,树上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几人抬头望去,只见瑞十一娘和之萍风站在不远的一棵榄枫树上,之萍风手中还托着乞买章的那枚鸡血印章,冲他们娇笑呢。
啊呀,原来刚才一直是她们两个在扮演皇帝和太监,将乞买章的鸡血石印章骗走了。
“气煞我也!”乞买章顿觉自己被这两个小姑娘戏弄了,简直是奇耻大辱,刚摆脱了束缚,就要上去跟两个姑娘拼命。
之萍风怕鸡血印章再被他夺回去,反手将印章掷在地上,喊道“贠妈妈,这章子先交给您啦。”
那印章还未落地,地上便伸出榄枫树根,将印章裹进地下去了。
辜扫云怕乞买章吃亏,连忙拽住他,乞买章还说“八妹,你别拦我。这两小丫头片子耍弄的我好苦啊。今日我不跟这小丫头拼个你死我活,实在妄为人身!老七你的刀给我。”说罢还要去赓锄月腰间夺短刀。
此处离着咸遗之撒的毒盐圈已经很远了,赓锄月夫妇刚才看见乞买章起性子来,跑了那么远,怕他出意外,才冒险跟着过来的。此时四周的榄枫树在贠妈妈的指挥下,开始往三人方向蔓延了。辜扫云好心劝乞买章“二哥,你看这林子危险的很,你失了护身印章,这四周全是树木,没有一丁点石头,在这里恐怕讨不着好处的。你和六哥的仇,我们两口子给你报,你先回去,月主那里可能还有可用的武器,你去讨了,再来报仇不迟。”
乞买章性格怪癖,别人说东他偏要往西,唯独听辜扫云这个弟妹劝。辜扫云说完这话,他默不作声,收敛了倔性子,掉头往回走。
辜扫云见两边的道路渐渐要被榄枫树合起来,抛出手中的两面铜镲替他开道。那铜镲如锯,所过之处,榄枫树枝纷纷被切断。榄枫树先是被断龙石砸毁,此刻又遭铜镲切割,一时不能再长,乞买章得以回到毒盐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