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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引磬急敲惊醒一朝大梦 叛乱纷起打碎十年盘算（第1页）

炽弥兮用洊雷丸，炸出了嚣陨霜的藏身之地。她叫鸭金鹅去杀死嚣陨霜，却不知道此时，他们都在嚣陨霜的华严大定之中。

入三禅境界的嚣陨霜此时无有定相可观，众人看到的一切都是随心所化。炽弥兮急切地想找到嚣陨霜的所在，她便看到了隐藏起来的嚣陨霜。鸭金鹅其实并没有看到嚣陨霜，洊雷丸打下之时，他只看到了一团金光，待炽弥兮说金光之中是嚣陨霜的时候，他恍惚见到了嚣陨霜的模样。可是鸭金鹅没有见过嚣陨霜的真人，只是通过炽弥兮的传影之术看过一次，这个念头浮现之后，他便看到了那时嚣陨霜的样子。

那次传影是用的是水鉴，看的并不真，，眼前的嚣陨霜也如在水中之影。在他上前之时，他脑海忽地溜了个号，挂念起炽弥兮的伤势，金光中的影子也生了变化，显现的便是炽弥兮的样子。

不过这个炽弥兮可不是身后那个半老徐娘的炽弥兮，而是十六七时的炽弥兮。彼时鸭金鹅和炽弥兮同在愍家马房住。虽同为圉人，但炽弥兮是主，鸭金鹅是奴，炽弥兮一家有单独居住的小院子，比不上愍家主子们住的地方，却也干净清爽。炽弥兮也不用干什么粗活，头戴插着猫头鹰翅膀毛的尖顶列克帽，穿着大红色艾得来束腰长裙，脚蹬小羊皮靴子，身上散着梨子的香气，时不时地到马厩来找她喜欢的骏马吾尔提玩耍。鸭金鹅是养马奴，吃住都在马厩，一年到头是一件从来没有洗过的毡布袷袢，浑身上下永远散着马粪的臭味。每次炽弥兮都嫌弃地让他站得远一点。即便如此，也不能减少鸭金鹅对炽弥兮的热爱。

其实鸭金鹅长的也算出众了，马厩中的艰辛生活遮蔽了他的帅气，没有叫炽弥兮看上他。在同等的奴才身份中，大家谁都不能嫌弃谁埋汰了，院子里也有小丫头喜欢鸭金鹅的，隔三差五地来送个点心，送个荷包什么的。鸭金鹅却又瞧不上她们，嫌她们出身低，长得不好，性格没有炽弥兮开朗。只一门心思爱着炽弥兮。

炽弥兮装死事件之后，鸭金鹅最终跟随了炽弥兮，不过此时的炽弥兮，心思不在爱情上面了，一心想着经营事业。鸭金鹅一直对炽弥兮忠心耿耿，却没有意识到，他心里一直爱着的是十七岁的炽弥兮。当他想到炽弥兮时，眼前的嚣陨霜便变成了当年的他心中的白月光。

鸭金鹅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这么多年了，他好想仔细地看一看那个叫他魂牵梦绕的既高贵漂亮又活泼刁蛮的小姑娘。

可是当他想走近一点时，那金光中的炽弥兮，又向他投来了厌恶的目光，仿佛他身上依然带着马粪的臭味。鸭金鹅无论怎么走，都走不近金光中的炽弥兮。

一转眼间，炽弥兮又是一身狼狈的样子，上前讨好于他。面对心爱的女人，鸭金鹅满是心痛——美人应该有优渥的生活，现今落难，如此不堪，怎么不叫人怜悯？同时他在心中又生了一丝温暖，不是她遭此横逆，自己怎么有机会接近她呢？

鸭金鹅仿佛被定住了一样，呆苶苶地站在原地，任真正地炽弥兮呼喊他，他也听不到了。可是他的脑子中却把这十几年的光阴都过了一遍。

当人慢慢经历事情的时候，会被自己的情感所左右，想不明白事，可若能把以往的事情迅地过一遍电影，理智仿佛在一刻间就回来了。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出现在了鸭金鹅的脑海里时，他在金光里看到的是愍效山扶着他母亲炽弥兮的样子，和现在他们母子在一起的样子一模一样。鸭金鹅突然有一种陌生感，虽然炽弥兮对自己很客气很信任，甚至愍效山对自己也很尊重，但是她们母子在一起时，根本就没有自己的位置。自己既不是炽弥兮的老公，也不是愍效山的爹，是一个炽弥兮为了自己的利益，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自己这一生啊，到最后能剩下个啥？幼年为奴，大了还是做奴才，现在名义上是十寒士的领，掌握一部分人的生杀之权，却依然是孑然一身，随时可能失去一切，乃至生命，说到底，还是个奴才！自己究竟拥有了什么？

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那金光渐渐暗淡下去了，炽弥兮不见了，愍效山不见了，嚣陨霜也不见了，原地只留下一个心如死灰的鸭金鹅。

一阵微风吹来，一片榄枫树叶掉下，落在了鸭金鹅的头顶，鸭金鹅的身影瞬间碎成千万片，倾颓在地。

炽弥兮见此情形大惊失色，她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其实都是她内心所想。她难道不知道鸭金鹅的心思？自是知道的，她从小就聪明的很，知道利用自己的美貌吸引男人，并且为我所用。并且也很清楚，如何装成男子最喜欢的类型，她原本想着凭借自己的美貌，爬上愍家女主人的位置，重新恢复她们炽家的贵族地位，甚至利用愍家的势力，在肃南省复建她们葛逻禄国。只不过她很倒霉地遇到了雅丝敏夫人，把她治得死死的，最后只能装死逃出去。

对于自己奴隶出身的鸭金鹅，她自是瞧不上眼的，不过之后她身在难中，无人可用，只能低头俯就。用他对自己的爱慕，驱使鸭金鹅为自己做事，等和儿子愍效山联系上之后，又让愍效山认鸭金鹅为干爹，哄得鸭金鹅屁颠屁颠的，死心塌地地为她们娘俩卖命。但炽弥兮心里总是有鬼，觉得这事做得有些不地道，迟早有一天是要还的。

平常日的环境之下，炽弥兮依然可以自欺欺人，说自己对鸭金鹅多好多好，没有什么主子这样推心置腹待下人了，他就该当知恩图报。今天在嚣陨霜的华严大定中，人的潜意识全都冒出来了，这其中就有隐藏在炽弥兮心中最隐秘的想法——她的确是有在利用鸭金鹅，如果鸭金鹅还有非分之想，就要利用执行任务的机会，让他牺牲掉。

人心险恶啊，不在敌对的人那里。敌对的人再如何险恶，你都会有心理准备，唯独亲近的人、信任的人、喜爱的人的坏心思，才能叫人寒彻骨髓。

带着失去鸭金鹅的心的炽弥兮，稍微看到鸭金鹅的迟疑，对鸭金鹅的怀疑就出来了，一瞬之间就是去了他。

在愍效山眼里，看到的却不是这样的。

他知道鸭金鹅是很有本事的，不仅仅是生财有道。鸭金鹅从愍家逃出来的时候，偷走了雅丝敏的一本密册。雅丝敏之所以能在正夫人的位置上坐得稳稳的，跟她从娘家带了的这套密册有很大关系。老爷愍逾白也要仰仗她增强家族凝聚力。雅丝敏与铁鹞子门里的很多头目是亦主亦师的关系，时不时地传授大小领一些秘术，借此来笼络于他们。

鸭金鹅现在就拿着其中的一本。里面的秘术，愍效山见鸭金鹅使用过。他叫鸭金鹅，还真的蓄有一只金鹅。这只金鹅不是养在水里，而是养在密册中的一张卡片上。使用的时候，金鹅就从卡片上飞出来，四处下蛋。这些可不是鹅蛋，而是炸弹，每个炸弹落地，可以扫平方圆百丈之内的物品，威力极大。

鸭金鹅曾经告诉愍效山，等以后会把这本密册交给他，愍效山对鸭金鹅也是百般奉承，想方设法，好让鸭金鹅早些把密册交出来。

因此愍效山看到的就是鸭金鹅走过来，拿出密册交待给了自己。

其他个人都是各见各相，各满各愿，或喜或悲，皆从己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炽弥兮耳边响起一阵引磬之声，和着急切的鼗鼓之声，渐渐从沉迷中醒来。炽弥兮睁开眼睛，又马上用手挡住，原来是窗外的阳光照到了她的脸，“怎么天已经亮了？”她环视了四周，现小小的草庐正堂，自己带来的人歪七扭八地躺了一地，脸上个个都是如痴如醉的表情，不由心中恼火，“这群没用的东西！个个都着了道！”

堂上的正座上，嚣陨霜还未出定，引磬和鼗鼓之声越敲越急。嚣陨霜似乎有了感应，身子晃了晃，随即从定中出来，长长吐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