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祖先一直没回头看,他重新阖上眼皮,口中诵着经文,就站在他身后的徐栾,不为所动地剥出了一个完整的橘子。
江家村永远不缺各种各样好吃的橘子品种,橘子皮薄如纸,里面的果肉肥厚清甜。
没了橘子皮的橘子回到了江橘白的手中,徐栾消失在房间里,过了许久,江橘白的一个橘子都吃掉快一半了,才听见江祖先慢悠悠半讽刺半忧心地说:“你还跟他过起日子来了。”
江橘白一言不地吃着橘子。
又过了会儿,江祖先说:“你可要想清楚,这是鬼,你要是把他当人一样看待,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我知道。”江橘白是觉得,他没必要跟徐栾针锋相对,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不说,徐栾也找他麻烦。
江祖先不再说他了,说也是白说,做了契,他们要怎么相处是他们的事情,他一个外人也管不了,不仅管不了,说多了,说不定还会引起鬼祟的反感。
在这种关系下,鬼祟会护犊子,就像刚孵出崽的母鸡。
同样,它们也没有善待对方亲友这一概念。
吴青青在楼下厨房烧了一大锅基围虾,她临时又跑去镇上市场里面买的,这可是三百分,不是三十分,她乐得连带着看江祖先都顺眼了。
江梦华最后一个回家,他整日戴着一个针织的毛线帽,棕红色的,他把帽子摘下来搭在了洗脸架上面,去厨房看了一眼,“豁,今天什么日子啊?”
很快,江梦华也知道自己儿子考了三百多分,他一个高兴,直接从口袋里数了三百块钱给江橘白,“一分一块钱,下回四百分,我给你四百块!”
两口子只有江橘白这一个孩子,平时也没什么大的开销,吴青青不爱逛街烫头买衣服,江梦华也不抽烟喝酒,更不喜欢跟厂里那些人出去洗脚唱歌。
于是,他们这些年赚的钱全攒下来了,虽然不算富贵,可让江橘白手头比同龄人阔绰,完全没问题。
饭好了后江祖先才下楼,吴青青一直让江橘白多吃点,江橘白眼睛都没眨地给江祖先碗里夹了好几只虾。
吴青青在桌子对面猛翻白眼,还冲江梦华使眼色,江梦华装作没看见,又被她从桌子底下踢了一脚,江梦华低下头,把脸埋在碗里,低声道:“孩子孝顺难道不是好事?他一天打老爷子三顿,回头也能一天打我们三顿。”
“等会我出去一趟。”江祖先忽然开口说道。
江橘白问道:“干什么?”
“去把李家姑娘一家度了,免得她再去害过路的人。”
江橘白夹着一只虾,陷入沉思,过了几秒钟,他提起,“之前被车撞死的那个,要不你也顺带一起度了,她也在那路上。”
“我做一次度要休息半个月。”
“你太菜了。”
饭后,江祖先在阁楼上把度要用的东西一一备好,装进一个全是线头布丁的包袱里,还没丢到背上,就被从后面跟上来的江橘白一把抢走,少年掉头往外走,“我陪你去。”
吴青青正往洗衣机外面拿衣服,看见江橘白要跟着江祖先出去,“你也跟着去?你去做什么?多危险啊!”
她跟了几步,现劝不住,“爸,你说说他。”
“行吧行吧,你去,自己小心点,看见不对劲的东西就赶紧跑啊,或者你让那个,你同学帮帮你。”吴青青看看四周,不敢叫出徐栾的名字。
江橘白走出了院子,江祖先不知道往什么方向看了一眼,“你那小同学,找到替死鬼了。”
“李小毛?”江橘白顿住脚步,和江祖先并肩走着,“他是不是……”小变成水鬼,成为上一个红衣服小孩的替死鬼,现在又找了新的替死鬼,一个接一个,顺应着水下的规则,谁也逃不过。
“不算是他主动害的人,”江祖先说道,“前两天有几个妇女带着孩子在河边洗衣服,有个小男孩踩到青苔,滑下去了。”
江橘白没说话,他下意识往湿淋淋的河滩望过去,宽阔的苏马道河河面上荡漾着粼粼闪烁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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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江橘白第二回来李家村李梓雅的的家里,第一次来的时候,情况混乱,看见的景象也混乱,远不如这一次看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