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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气很好。
但对于谢希书来说,有些过于好了——没有昨天那沉沉笼罩着整个世界的雾霭遮掩,经历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变异之后,城市里的一切都一览无余地袒露在了谢希书的面前。
曾经整洁喧闹有序的城市,如今就像是一具早已死去的疯子,腐烂的尸体裸露了出来,伤口处有无数蛆虫乱窜。谢希书触目所及的一切都是乱糟糟的:废墟,尸骸,垃圾……
大街上的车全部都七零八落地挤在了一起,看它们留下来的那堆早已烧黑的金属骨架,谢希书大概可以猜出,当时应该是生了一场相当惨烈的连环车祸。但跟街上生的其他惨剧比起来,连环车祸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路边所有的店铺都被彻底破坏了,卷闸门或者是普通的铁栏杆,对于异变后的怪物来说也不过是一件不耐玩的小玩具而已。它们在夜间的亢奋中疯狂地撕开了紧紧封闭的大门,砸碎玻璃,撕开触目所及的一切造物。更有甚者,它们直接攀爬到了临街住宅的二楼,三楼……它们掰开了那些并不怎么好看防盗栏杆,将躲在房间里瑟瑟抖,不明所以的正常人类叼在口中径直拖出窗口,然后,大快朵颐。
随着太阳升起,怪物们也许回归到了某种“平静”中。而受害者们的残骸:一小截被剔得干干净净的脊椎骨,或者是早已被舔干净表面皮肉的头骨,一些不太受欢迎的内脏……都挂在了变形的防盗栏杆上,随着拂过街道的微风,轻柔地晃动着。
在汽车的残骸和遍地变形的家具和垃圾中,一些“人”正神情恍惚地慢慢游走。
有的人身上还穿着脏兮兮的外套,行走时脚下是干涸凝固的血迹和粪便。谢希书本以为那是一个饱受惊吓,以至于行为失常的普通人,看到他独自在怪物群中行走,心不由地纠紧了。
可就在下一刻,随着另外一只怪物靠近,那个“正常人”的背部倏然展开,露出了内里狰狞的血盆大口。
只用了一口,它便将那只怪物吞入了体内,背部的巨大裂缝重新合拢,只留下了宛若驼背般高高耸起的巨大肉瘤。
隔着膨胀到半透明的皮肤,隐约能看到怪物不甘心地在它身体里不断挣
扎。
血,还有怪物的粪便从缝隙中喷出来,落在了那个“人”脚上,手上。
当然,更多的怪物,早就因为身体的异变而撕破了身上的衣服,那些花花绿绿的布料如今都成了布条,正破破烂烂地挂在它们身上。就比如说一个“男人”这时正坦然地露着自己畸形的身体,吃吃笑着在街上徘徊,遇到有洞的地方,便会狂笑着冲过去不停耸动。而他最后一次选择的对象是地上的井盖。
井盖中有一团黑紫色的东西倏然探出,它们直接咬住了男人的胯间,然后连根扯下。
深红色的血就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一样,从那个男人的伤口中喷出来,即便变成了怪物,他依然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下一秒,街上所有听见了那叫声的怪物都顿住了。原本漫无目的浑浑噩噩的刻板行为尽数停止,它们转过了头,贪婪地望向了那个“男人”。
然后它们朝着那个男人扑了过去。
即便隔了这么远,远在高楼之上的谢希书依然听到了清晰的咀嚼声。
而一直到那个“男人”被吃得只剩下最后一小块腐肉,它的惨叫始终没有停止过。
似乎是因为,变成怪物之后,它们的生命力,也会变得格外顽强。
同时,它们也会变得格外饥饿。
谢希书呆滞地在窗口,窥视着街上生的一切,当他现怪物甚至会直接撕开早已烧黑的汽车骨架,把里头动作扭曲的骨架都扒拉出来咀嚼吞吃时,他终于控制不住地捂住了嘴。
刚才那一声让他欣喜若狂的鸣笛声,也许正是某只怪物,将已经尸体从某辆没有完全损毁的汽车残骸中拖出来时候,无意间弄出来的小动静。
光是想到那个画面,谢希书就难以遏制地想要干呕。
也许是因为他的气息太重,他忽然看到有一只怪物忽然停下了撕咬,整张脸骤然咧开,然后从黑洞洞的头颅深处,冒出一根细长的,不停颤动的嗅闻器,那怪物咕噜噜转动着眼珠,像是十分困惑地在空中来回晃动着畸形的脖颈。
谢希书倏的一下,蹲到了窗台下。
他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却不敢出任何一丝多余的声音。
他怕被那些怪物察觉。
……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就在谢希书心惊胆战神经紧绷的这一刻,就在他的头顶那扇窗子的玻璃外,压上一只苍白的手掌。
“嘎吱——”
手掌的正中心镶嵌着一只已经变了形的眼睛。
谢希书感到眼眶一阵湿润。
他从来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他才现,原来有的人在接受到过度惊吓的时候,真的会情不自禁地流下生理性的眼泪。
他不敢作声,整个人四肢着地,趁着那只手上的眼睛没有瞟到自己,沿着窗帘的下沿飞快地爬到了房间里。
“喀喀——咔——”
窗帘后,传来了玻璃窗拉手被转动时的刺耳声响。
谢希书死死咬着嘴唇,光脚踩在房间松软的地板上,目光在房中逡巡一圈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朝着房间角落一扇虚掩的门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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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的内侧正是这间房的浴室。
谢希书心惊胆战地把浴室门轻轻合拢。同时在心里无力地祈祷怪物在嗅到齐骛留下来的气味后,能跟之前那些未育体一样就此遁走。
然而就在他扭头的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画面,直接让谢希书整个人都冻结在了原地。
在那一瞬间,就连门外那近在咫尺的入侵者,似乎也变得没有那么恐怖了。
血,粘液,肉块……
谢希书视野已经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完全填满了。
酒店的浴室实在称不上宽敞,而那些血肉模糊的东西几乎填满了这个狭小空间的所有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