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的话,如果放到别人身上,大概人们还要觉得难以置信;但放在了沈静身上,人们便觉得颇能信服‐‐沈静这个人,出身如此下等,自然不懂得什么人伦廉耻。而且素来也是出了名的会溜须拍马,大概是为了在日本人那里讨好献媚,便连命也顾不得了,结果险些让人玩死。陆总长视他如子,不晓得会不会也有这个缘故……诸如此类的流言,瞬时便是满天飞。一般人听了之后,通常都是张口吐舌,做出那又惊讶又厌恶的表情来,然后便捂了嘴偷笑。只有沈静躺在家里养伤,虽然也常有部内下属前来探望,但是当着他的面,自然都是规规矩矩的,纵是心里鄙夷,也绝不敢露出一分一毫来。所以沈静对这情形竟是一概不知。直到一周后重新去分部上班时,他才隐约觉出了气氛的异样来。他知道是出了不可收拾的事儿了,然而具体详情,都是自己感觉,还不能确定。便叫了林秘书来,连哄带吓的逼出了实话。结果是,他被这实话给气的头脑眩晕,直接就瘫在了椅子上。心里只恨不能先去将秋城寺撕碎了喂狗,然后再杀光周围所有嚼舌头的王八蛋们!陆选仁在一个极其酷热的夏日午后,悄悄的从广州返回了上海。他的行动很是诡秘,到了上海后,他连沈静都没有通知,直接就驱车回了家。因为事前毫无预兆,所以陆振华见了他后,很是惊愕:&ldo;爸爸,你怎么不让我去接你?&rdo;陆选仁很疲惫的笑了笑,没有急着上楼去看望陆新民,而是先就近在客厅内坐了,问道:&ldo;家里还好?&rdo;&ldo;正常。大哥也是老样子,好一阵歹一阵的。孔医生又给他换了药,还没看出效果来呢。&rdo;&ldo;阿静来过吗?&rdo;&ldo;他总来啊,不过只是去吴伯那里问问有没有事情要他做罢了。我是没怎么见他啦!&rdo;陆选仁点点头,压低声音道:&ldo;那还好。我只怕他有机会接触到你大哥‐‐他这孩子有点小心眼儿,我看他因为那个傻子的事儿,心里还是对新民很有些意见的。&rdo;陆振华大喇喇的坐到他旁边:&ldo;我知道啊!我也一直是守在家里的嘛!&rdo;陆选仁抬头看了眼这个二儿子,叹了口气:&ldo;老二现在也懂事了,能帮着我管家了。&rdo;陆振华偷偷的一撇嘴,他觉着自己一直都很懂事,只是爸爸太偏心、看不到而已。陆选仁抢时间上楼,匆匆的瞧了眼正在睡午觉的陆新民。然后就回了书房,一面整理带回来的文件,一面打电话叫沈静来。沈静来的倒是很快,见了陆选仁之后,他强颜欢笑的寒暄了几句。陆选仁的眼光何等之毒,早看出他一脸倒霉相,同往日的形容大不相同。但也不急着询问,只先聊了几句不相干的闲话,得知部里一切正常之后,便把心放回肚子里,开始谈正事:&ldo;日本政府拒绝了《波茨坦公告》。看来战争或许还能再继续一段时间。&rdo;他抬手摸了摸自己那一头光滑的白发:&ldo;战争年代,才需要我们这个和平政府。如果和平真的来临了,那我们就会立刻失去存在的价值。当然,日本就算倾尽国力,也支撑不了多久了。但是能有这么一段时间来缓冲一下,对我们是很有好处的。&rdo;沈静垂手站立,洗耳恭听。他对陆选仁的崇拜,通常就是从这些颇含深意的谈话中生出来的。&ldo;我在广东,和汪夫人一起,给重庆政府也发去了许多示好信号。然而重庆政府大概是胜券在握的缘故,表现的很冷淡。看来我们这些人如果想要回去,是不大能够了。我倒是还联系了青帮的几个老头子,或许他们可以替我向重庆政府再一次转达我现在的意见和态度。现在我能做的,只有等待那边的消息了。&rdo;说到这里,陆选仁停了下来。其实在广州的这两个多月里,他的经历比他方才那番讲述还要糟的多。广东现在正混乱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省政府和各大公署的厅长们业已纷纷提出辞职。而广东海军司令则自封为先遣军总司令,开始闹上独立了。至于重庆方面对他的态度,用冷淡二字形容也不是很确切的‐‐干脆就是不理不睬!陆选仁是个有城府的人,越是危急时刻,越能不动声色。他现在基本就是走投无路了,坐以待毙当然不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否则他也不会舍了脸皮,去求那些他素来不放在眼中的青帮老头子们。不过虽然是把事情拜托出去了,但他心底里,并不对此抱有太大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