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杨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木制的衣柜表面光滑,不被人注意的缝隙里却长着尖刺。木刺斜斜地扎进黄杨的虎口,一半在肉里,一半在柜门上。因为他抓门的动作,外面的部分已经被折断了,只留下一段黑色的线躺在皮肤里。
黄杨伸手去挤虎口的皮肤,木刺和他一样倔强,一步也不肯后退。
这种痛需要用另一种痛来解救,他需要针尖,或者刀片,去挑破皮肤,或者划开皮肤。
捏着虎口的人眨眨眼,突然不想把这根刺弄出来了。
一早上黄杨都和赵寒星待在一起,他们一起上课,又一起吃饭。
午饭的地点是校外的一个小馆子,没去食堂是因为第二节课的教室离校门更近。
小馆子里有和黄杨他们一样点个炒饭卤面一碗吃饱的,也有时间不着急点菜铺桌的。
前者玩着手机,饭一上来就大快朵颐,炫完就起身离开,吃得快,空位也快。后者往往动作悠闲,闲聊为主吃饭为辅。
同样等餐的黄杨没像赵寒星一样玩手机,而是用手撑着脑袋,观察周围的人。
黄杨转眼看的时候,几个女生正用桌上的热茶水汤碗。她们的动作细致而认真,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看着她们,黄杨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昨天“试约会”的时候,江羿绵聊起小时候的事,说到了一个关于烫碗的话题。
江羿绵说他小时候和外公一起去餐馆吃饭,不知道开饭之前放在桌子上的大盆是用来给客人烫碗的。
少年的眼神有些怀念,“小孩子嘛,到处跑,玩累了,觉得渴了,就找水喝。我站在桌子前面,桌子刚好和我的手一样高,正好方便我捧着大盆子喝水。”
黄杨搭腔,“大人们呢?没人帮你倒水吗?”
江羿绵摇摇头,“大人们都忙着聊天,根本没注意到。要不是我喝完和外公说碗里的汤是苦的,大概永远都没人知道。”
黄杨轻轻皱眉,“用的什么水呢?会喝坏肚子的吧?”
“什么事也没有,”江羿绵潇洒地一摆手,“照样活蹦乱跳的。”
黄杨抿抿嘴,“没事就好。”
江羿绵用右手撑着脑袋,“就是大家笑得太开心了,我外公还把这件事写进了他的日记里,所以我就一直忘不了。”
黄杨轻轻一笑,“一定很有趣。”
“那可不。”江羿绵用自己的糗事逗笑了人,还挺有成就感,也跟着笑了。
江羿绵说他后来就知道要先烫碗了,也跟着外公养成了烫碗的习惯。
昨天的黄杨当听了趣事,笑得很暖,就点点头。
现在回忆起来,黄杨才意识到一个事实:江羿绵的烫碗习惯小时候就有,并不是受黄杨影响大学才形成的。
我夸大了自己的作用,我对江羿绵的影响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站在湖中央的人蹲下去,离脚下的冰层更近,也就看清了冰层的厚度。
冰层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厚,只是薄薄的一层,却也支撑住了黄杨的体重,没有让他坠落水中。
看清冰层的黄杨眨眨眼,突然笑了一下。
他想,我以后再也遇不到江羿绵这样对待一点点喜欢都会全心全意的人了。
我以后不会再遇不到任何一个“江羿绵”了。
幸运签稀有,所以很多人求而不得,江羿绵稀有,所以错过即永远。
贪婪的恶魔在黄杨耳边低语,要抓住他吗?这可是唯一一个幸运签哦,你以后都不会再遇到了哦。
黄杨默默重复了一遍:我要抓住江羿绵吗?
还是不了吧,他想,以后江羿绵会遇到更值得喜欢的,那个人会获得江羿绵更高的喜欢值。
至于以后的他们会是什么样子,黄杨想不到。江羿绵对不足量的喜欢尚且如此,对满分的喜欢是什么样子?
他想不到,也不想去想。
也许到时候我们连“同学”都不算了,多年不见面的老同学而已,大概没什么资格参与他的婚礼吧?
上完下午的一节课,黄杨没去吃饭,直接出了校门。
今天是他的实习面试。
他走进地铁站,又坐上地铁,一直没回头看过,所以不知道有个人跟了他一路。
还能有谁,江羿绵呗。
见面是被禁止了不错,可是没说不能跟着啊,反正就看看背影,又不算见面。
这一天江羿绵就是用这种心态跟着黄杨的。
他想见黄杨,但黄杨不想见他,那能怎么办?除了尾随还能怎么办呢?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一月之期用完了,“试约会”试过了,表白被拒绝了,还不要脸的亲了人,这段关系已经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可能连朋友都做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