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不敢不從,只得期期艾艾的跟著那小丫頭去了,心中一萬個念頭都在想:完了完了!這兩年他沉迷玩樂的報應終還是來了!也不知待會兒迎接他的是戒尺還是棍棒!
正一步三挪,也還是挪到了園子口,不得不邁出去的時候,正好就碰上了帶著丫鬟要進園子去找妙玉的寶琴,見他一臉鬱郁,不由得好奇道:
「二哥這是怎麼了?怎麼一臉…赴死的樣子!?」
寶玉自從上次見過寶琴哭泣後,也不知怎的,這些日子腦中便總浮現出寶琴那日那滿目的悵然來…
但亦知:她的這份悵然,與襲人、晴雯幾個的期盼、憂傷皆不同,就仿佛見過高山、飛過穹廬的鴻鵠,糾結的從不是燕雀的煩惱,也是他從不曾有過,也…不太懂的煩惱!
因著從不曾見過她所說的山高雲闊,寶玉一時也不知要如何開解她才好,此時見了寶琴,就覺得:起碼別讓她再為自己憂心吧,於是便強笑道:「沒啥,沒啥,就是老爺喚我有點事兒,」
又道:「琴妹妹近日心情可好了些?若是還不好,不如去園子裡看看景,發散發散!」
寶琴在榮國府住了這麼久,自然知道這位混世魔王最怕的就是他父親,且從小到大挨得打並不比那些莊戶人家孩子挨得少!
此時一聽是賈政喚他,立刻秒懂其為何會面色蠟黃,腿腳發顫了…
只是,政老爺都回來近三個月了,既然早知有這麼一天,那怎麼就不能早做些準備呢!?昨日她可還見這位與湘雲玩投壺玩兒的滿頭大汗呢!襲人幾次派人過來叫他他都不走!
這不純屬…自作自受嗎!
但聯想到那日這位對自己的關心,寶琴覺得:自己過於幸災樂禍似乎也不太好,於是想了想…便也朝著其安慰道:
「二哥可以反向想想,若是這頓罰怎麼也躲不過去,那…『』怕『』或者『』不怕『』,都不能改變結果的話,還不如…直接面對呢!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寶玉……
片刻後,怡紅院……
「二爺,如何了?」
見寶玉終於回來了,在院中提心弔膽等半天的襲人、晴雯幾個急忙都圍了上來…紛紛擔憂道。
寶玉忙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嚇出的冷汗,這才道:「萬幸!萬幸!老爺剛要考我,永昌駙馬就派人來請他老人家去他府上賞菊吃酒了!便僥倖逃過了,說明日再考!」
「那你還不趕緊去溫溫書!自老爺回來後奴婢就勸你,哪怕為了應付老爺,你也好歹看看書,你偏不聽!」
晴雯聞言忍不住跺腳道,說完,便拉著寶玉往書房走去,
「可快點吧!那戒尺還有大棍打人多疼啊!奴婢想想都替您疼的慌!」
寶玉…見晴雯一臉焦急,忍不住心中一軟,忙安慰道:
「你別著急!剛我一路上已經想通了,如果有兩個選擇讓我選,一個是讓我有兩年的悠閒自在,想看什麼書就看,不想看就不看,想做什麼就做,不想做也可不做,代價就是要挨一頓板子…
另一個則是讓我每日都頭懸樑錐刺股的學那些祿蠹,背那些四書五經…,最終換回父親乃至世人的一頓誇獎?那我覺得:我還是——挨板子吧!」
晴雯:「啊?那照您的意思,就不溫書了?甘等著老爺罰?!」
「呃…,那倒也不是!我雖然當時喝出去了,但偏偏沒打成!這一泄氣,就又開始發怵了!」寶玉忍不住嘆息道。
晴雯頓時翻了個白眼…:「明白了!還是怕打!那咱還是趕緊溫溫吧!」邊說邊又拉著他往書房走去!
幾次想開口都被晴雯給搶了台詞的襲人……
一直悄然觀察著這一切的麝月…
雖都說:"臨陣磨槍,不快也光",但奈何寶玉這桿槍鏽了太久,這兩年除了詩文、寫字,奇聞異志這些感興的沒落下,旁的…甚至還不如蘭哥兒學的多!別說一夜,就是一個月,怕也補不回來!
而作為怡紅院唯一主子,寶玉熬夜溫書,他的那些大小丫鬟們自然也都得陪著,並時不時端茶倒水的伺候…
就在怡紅院諸人都陪著寶玉溫書溫到半夜三更,紛紛困的五迷三道之時,院中突然傳來一聲響,緊接著去倒水的芳官便慌慌張張的跑進來道:「不好了,有個人從牆上跳下來了!」
正陪著寶玉熬夜熬的頭點地的四兒…:突然茅塞頓開,忙出主意讓賈寶玉裝嚇著了,正好能逃避明日老爺的查問!
寶玉聞言頓時大喜,覺得:真是妙計啊妙計!喜得一把將還是小朋友的四兒抱了起來,在屋內轉了幾圈,這才道:「好丫頭!待會兒讓你襲人姐姐賞你!」
說完,便捂著胸口哼哼了起來…
「哎呦!不行了,我心慌!晴雯!麝月!快扶我去床上躺躺…」
眾人見了,頓時被他的樣子逗的悶笑出聲…,緊接著,便也隨著他演起戲來,又是派人搜索賊人,又是命人找藥的…,故意的將動靜鬧大,好讓眾人都知道寶玉嚇著了,直鬧到快天亮了才罷休!
而此時的她們都不知,正因著她們的這場鬧騰,將事情越鬧越大,讓聽到寶玉「嚇病了」後的賈母大為震怒,命令嚴查!
這一查竟查出了大觀園聚賭案,結果,幾十個婆子、管事受到牽連,紛紛被罰的罰,攆的攆!而跑進來說有人的芳官,挑唆賈寶玉裝病的四兒…也誰都沒落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