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王脸色回转,指指那些信件,“可能瞧瞧?”青鸾忙忙点头,“自然是能,我都拿出来给二哥。”静王笑道,“怀邕的信,我回去后让仆人送来。”
二人释怀后方说起正事,静王笑道,“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张文渊将户部的账目纰漏整理得一清二楚,另联络了几名曾被逼强买御赐之物的大商人,东西和人都已到东都并秘密安置。”青鸾眼眸一亮,“二哥行动迅速,泸州张家庄那边呢?”静王看着青鸾,“张员外与张夫人食古不化死活不认,二夫人通透,将二人绑了送了来,东西也都在。”青鸾忙问,“二夫人可会获罪?”
静王摇头,“她是青鸾的朋友,石元帅的妻子,张文渊的母亲,自然要替她谋划好出路。青鸾放心,战事完毕后,她就能光明正大与石元帅成亲,张文渊喜武厌文,户部之事了结后,也要到边城与父母团聚。”
青鸾笑起来,为静王斟了茶,恳切道,“多谢二哥。”静王接过去低了头,带几分难为情道,“我顺便假公济私,将金定一家人接到了东都,听说桑大人脾气火爆,我担忧派去的人说不清楚,是借着触犯刑名强押来的,沿途尽可能让他们舒适,到东都后安置在我的一处别院,也安排了仆人侍奉,一切都好,就是桑夫人体弱,水土不服病倒了,我想去瞧瞧,又有些胆怯。”
青鸾噗一声笑了出来,“二哥与金定八字没一撇,倒先成了二十四孝女婿。”静王低着头,“一来强押了他们,他们会生气,二来我这身子,只怕他们嫌弃。”青鸾笑道,“二哥何必妄自菲薄呢?二哥乃是如玉君子……”静王忙忙摆手,“打住,青鸾,咱们不说这样的虚言,听说珍珠手巧,我想缝制件新衣,青鸾也知道,我不喜旁人近我的身,尚衣局一直是估计着缝制,不太合体……”
珍珠进来的时候十分为难,躲在青鸾身后讷讷说道,“姑娘,我不敢。”静王笑道,“珍珠是金定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用怕。”珍珠探出头去,“倒不是怕王爷,我是怕金定知道了,饶不了我。”静王笑道,“那就不让金定知道。”
珍珠量好了自去缝制,青鸾吩咐她用月白色,又让她找来容花帮忙,珍珠领命去了,青鸾笑道,“二哥,那命数之说,就不用跟桑家二老说了。”静王异常执着,“这个是必定要说的,要娶人家的姑娘,自身状况需一五一十,不可有半分隐瞒。”
青鸾瞧着静王,想来每个人均是有长有短,心思缜密善于筹谋的静王,在儿女之事上却执著迂腐,青鸾叹一口气:“二哥,不如这样,我们呢,先不用提起亲事,只去探望桑家二老,二哥也不用表明身份,就说是金定的友人,多去几次,一来二去相熟了,桑家二老自然就喜欢二哥了,到时候再说自身这些状况,二哥看可好?”
静王认真想了想,摇头道,“不妥,那就成了藏着别样心思,有意图接近,对金定的父母不恭。”青鸾瞧着他,微抿了唇,“二哥若不听话,我就不陪着二哥去。”
静王这才勉强答应,次日一早两乘小轿出静王府往城东而来,一个依山傍水僻静的院子,青鸾叩开院门,桑驿丞迎了出来,乐呵呵道,“是青鸾啊,快进来快进来。”静王见桑驿丞十分和气,松一口气拄着拐杖过来施礼,“在下是金定的朋友,姓元名英,听说二老来到东都,特来探望。”
桑驿丞豪爽比手,“既是金定的朋友,都进来都进来。”青鸾询问起桑夫人的病情,桑驿丞两手大力拍在腿上,“说起来就生气,那些人拿着刑部公文,说我擅挪界碑,将我与夫人押解来东都,路上倒没有戴枷,伺候得也妥帖周到,就是看得紧,夫人想得开,说也不受罪,只当是旅行了,还能瞧瞧女儿,到了东都后,带头的说搞错了,将我们安置在这所院子就不再了踪影,倒是有人侍奉着,也能自由走动,可我刚想出去四处逛逛,夫人又病倒了。”
青鸾瞄一眼静王,静王抿唇不语,青鸾笑问,“可请过郎中了?”桑驿丞道,“仆人去请的,请的是太医,这两日有所好转,那太医还说,能治夫人顽疾。”
青鸾忙笑道,“如此说来,二老来到东都是好事,虽说受了些冤枉,毕竟没受罪,是值得的。”桑驿丞说不错,静王刚放松些,有小丫鬟扶了桑夫人出来,桑夫人坐下瞧着两位小辈,慈爱笑道,“劳烦你们来看我。金定这丫头野哪儿去了?怎么不见人影?”青鸾看向静王,难不成桑家二老不知金定赴战场去了?心念急转间,静王在旁毕恭毕敬说道,“启禀桑夫人,金定上战场打仗去了。”
桑夫人脸上笑容一滞,叹口气道,“那个丫头性子野,总要去战场试试深浅,才能死心。”青鸾松一口气,桑驿丞豁然而起,扑到静王面前,一把揪住静王前襟,两眼圆瞪如铜铃,“金定吾儿打仗去了?谁让去的?万一吾儿有个伤病,谁来赔?”静王想说话,怎奈脖子被勒得死紧,呼吸有些困难,青鸾忙求助看向桑夫人,桑夫人斥道,“桑蛮子,将人放开,有话好好说。”
桑驿丞却揪得更紧了些,“这小子姓元,是皇家的人,谁让金定去打仗的?还不是皇帝?他不是皇帝的近亲也是远戚,今日不能放过他。”桑夫人过来扒拉他手,桑驿丞一手将静王举了起来,一手挡着桑夫人,“拿他换回金定吾儿。”
青鸾在旁大声道,“是金定自己要去,我阻拦了,可拦不住,桑大人与夫人也知道金定的脾气,二老放心,我的未婚夫怀王爷也上了前线,有怀王保护她。”桑驿丞手一松,将静王扔回椅子上,红着眼吼道,“我的宝贝女儿,怎么能上战场受苦?不如杀了我算了。”说着话冲出屋门,一圈砸在院内一株丁香树上,咔擦一声树干应声而断,仆人们惊呼着往廊下而来。
静王轻咳着平复喘息,桑夫人在旁说对不住,也不理会桑驿丞,自由着他在院内噼里啪啦得闹腾,坐回去问青鸾道,“这位公子既姓元,他的身份是?”青鸾看向静王,静王忙道,“在下乃是二皇子,姓元单名一个英字,封静王。”
桑夫人起身就要下拜,青鸾忙扶住了,“我们是金定的朋友,来瞧瞧桑夫人。”桑夫人看向静王,斟酌着说道,“王爷这腿……”静王敛眸道,“娘胎里带来的毛病,不能走路。”桑夫人嗯了一声,“承蒙王爷关照金定,妾在此谢过。”静王忙说不敢,脸色微微有些泛红。
桑驿丞发泄过冲了进来,指着静王道:“你是皇家的人,倒是帮老夫打听打听,是谁派人去上清县押了老夫来东都的?还有,让皇帝下圣旨,将金定吾儿召回来,否则,老夫杀到金銮殿去。”桑夫人笑笑,“他不是普通的皇亲,他是圣上二子静王爷,这些小事自然能为你做到,你稍安勿躁,先坐下歇歇。”
桑驿丞抹汗喝茶,桑夫人探究瞧着静王,“这女子上战场多有不便,王爷可曾想过?”静王点头,“想过,金定贴身的亲卫都是从一位武将府上挑来的女子,个个都身手不凡。”桑夫人嗯一声,“看来王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今日我与桑大人都有些累了,还有别的话,不妨改日再说。”
青鸾与静王被轰了出来,小心翼翼绕过满院狼藉出了院门,青鸾笑问,“二哥可被这未来的老泰山吓着了?”静王吁一口气,“桑大人直来直去还好应付,桑夫人绵里藏针,已看穿我的心思与来意,也猜测到是我派人将他们接到东都来,我羞惭得想要钻进地缝里去。”
青鸾一笑,“想娶人家的宝贝女儿,哪来那么容易?”静王重重点头,“皇帝对着岳父都礼让三分,何况是我?我会持之以恒,桑夫人书卷气浓厚,想来喜爱诗书,我要投其所好。桑大人力大如牛,不,力大如猛虎,不可小觑,我也得当心些。”
青鸾乐不可支,“二哥态度诚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静王恳切瞧着她,带着些不确定与担忧,“青鸾觉得,金定会向着我护着我吗?”青鸾一歪头,“二哥怕了?”静王抿一下唇,“一文一武,一柔一刚,确实不好对付。金定会向着我的吧?”青鸾摇头,“那可不一定,多数女儿都向着娘家的。”
“金定与普通女儿不一样吧。”青鸾看静王自语着上了轿子,回头瞧着小院,抿着唇偷笑,二哥这一上心,还真是不得了。
☆、106。摘星楼
很快传来前线的消息,大军已抵边城与石元帅会合,几场战役后双方各有胜负,战势绞着中,后方粮草迟迟未到,将士们饱受饥饿之苦,符离又突然派兵突袭,殷朝军队战败,向后溃退百里,皇帝震怒。
好在粮草到后大军反扑,将符离回驱五十里,皇帝方高兴些,下令宫中宴饮庆祝。
此时已入八月,青鸾已行册封,自然也在受邀之列,进宫上了摘星楼,帝后淑妃宸妃都在,元熙坐在皇帝膝头,皇帝喂他吃些果子,青鸾刚落座,太子太子妃携了皇长孙进来。
太子在皇帝面前不敢造次,规规矩矩颔首,叶蓁瞟了青鸾一眼,目光中似带着几分得意,叶蓁刚落座,皇帝朝着她怀中皇太孙伸手,“来,到皇爷爷这儿来,与你熙皇叔一起玩耍。”乳母忙忙抱了过去,皇帝一边膝头坐一个逗弄着,笑得开颜。
淑妃瞧着沉了脸,这些日子她果真害喜,皇上却不来了,她听到些风声,似乎是这位怀王妃进了谗言,手托了腮瞧着青鸾笑道,“听闻怀王妃能瞧出有孕生男还是生女,那么,倒是说说太子妃腹中是皇孙还是郡主?”青鸾笑笑,怪不得叶蓁这些日子老实,又难怪她得意,原来果真遂愿,又怀上了,当下笑道,“妾并没有那样的本事,不过是道听途说,淑妃娘娘孕吐早,是以……”
淑妃抚着腹脸上添几分喜色,之前那是装的,如今才真正开始,若如此,腹中就是男胎,叶蓁在一旁变了脸色,太医刚诊出喜脉,她就开始孕吐,难道说?她看向青鸾,她又不是神仙,岂能让她说准,当下脸色回转,笑颜如花眼波如水看向太子,她再次有孕,帝后待她更是不同,太子也笑说她肚子争气,昨夜里还对她说,若再生个儿子,东宫的事务还是由她操持。
太子回她个笑容,就听外面有中官说一声,“静王殿下到。”在座的都有几分诧异,这样的场合静王从不出现,今日为何来了?太子起身迎了出去,笑说道,“二弟腿不好,就该在府中安生养着,何必巴巴得进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