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辛本是打算不管林清尘独自离开的,可走了还没几步就听见身后的月半小筑里传来林清尘那声音,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穿天透地,惊的苏辛心头一沉,那双腿便似灌了铅一般是再也迈不动半分。
苏辛不知,他究竟是高估的林清尘的能耐,还是低估了月半仙君对他的仇怨,竟当真天真的以为仙君也就只是引几道玄煞天雷吓吓人而已。
“仙君……”苏辛越想越怕,他知道,有些话以他现在的处境和身份本不该多问,可他终还是沉不住气低声问道:“那个林清尘……他现在怎么样了?”
月半仙君是真没想到,苏辛一直以来跟着杨清安单独修行,耳濡目染养就了他嫉恶如仇刚正不阿的性子,他本该厌恶这等声名狼藉的鼠辈才是,如今是受了什么刺激,竟主动过问起那阶下囚的状况了?
“你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本不归你管,你也不该多问!”月半仙君闻声不经意的瞳孔微微一缩,眼底似有道凌冽的寒芒转瞬即逝。
她留着苏辛和杨清安,本是见他们同出一脉,不论他们熟识也好敌对也罢,能利用他们将林清尘给调出来那都不算亏。
可如今,被折腾的奄奄一息林清尘已然被她一股脑丢进了炉鼎里,不日便可炼成人丹,那么这两个从凡尘历劫飞升上来的两个凡仙,如今于她而言便没了用处。
但月半仙君的那些心思,苏辛却是不知的,他只想问问他曾经的师尊如今究竟是死是活,可见月半仙君阴沉着脸一副心情极不好的模样,苏辛也不敢再昧着胆子去招惹她。
月半仙君见苏辛依旧盯着那贴着封禁的门看的出神,当即冷冰冰的低声呢喃了句:“还以为当年破晓之战的他有多厉害,死的如此轻易还当真出乎我意料……”
她看了苏辛一眼,竟在苏辛惊愕的目光中反手将门上的封禁撤了去。
“所以……他死了?”苏辛双眼通红痴痴的望着被月半仙君撤去封禁的门,他不是没有听见月半仙君的低声呢喃,他只是不愿相信他那“恶贯满盈”的师尊死的如此轻易。
月半仙君扬了扬手中的封禁,心念一动,那火红的三昧真火便从她指尖窜出,于半空将绘着封禁的符纸焚成了飞灰。
星星点点的粉末飘散于九天中,于柔风星星点点的散去,苏辛皱着眉,内心挣扎了良久他还是想去月半小筑一看究竟。
月半仙君早料到他会如此,见苏辛迈着沉重的步子推门而入,她眉间微皱,轻声念了道诀便见一抹微芒从她袖中钻出,以电光火石般的度直冲小筑下的暗室奔去。
苏辛进了月半小筑,入目便是干净整洁的堂室,他见去卧房的方向没有脚印,便下意识的往书房的方向走,果真在书房架子前不仅看到了月半仙君同他师尊的脚印,似乎还有鞋后跟儿摩擦地面产生的拖拽痕迹。
他料想暗室入口定在这书柜之后,便满屋找寻打开暗室的开关,可令他意外的是,月半仙君竟就把开关明显的藏在她的书案上。
苏辛转动砚台,便见那柜子分两侧退去,露出中间暗藏的柜子来,而那柜子上赫然挂着一张只画了一道楼梯的画儿。
那画中的楼梯旁没有参照物,故而苏辛也瞧不出这楼梯是向上还是通下的,他好奇的伸手摸了摸却被那画儿一股脑给吸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苏辛便见自己眼前当真出现了一道向下的楼梯,通道两旁微弱的烛光照亮着这落满灰尘的石阶,他小心翼翼顺着石阶下去,便见一个空旷的暗室,那暗室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上面还掺着些许陈旧的血迹。
室内有无数桌案也以红布铺垫,上面整齐摆满了各式刑具,却独有一个桌案的红布中剩几颗长钉凌乱的躺在红布中央。
苏辛惊奇之余顺着那摆长钉桌案的方向看去,便见不远处有一旱池,旱池没有水却独独淌着一滩鲜红的血水。
苏辛错愕的抬头向上看去,便见墙壁之上镶有四个兽头,兽口吐出四道粗壮的铁链将一个满身血污垂头散看不清模样的人牢牢锁住。
而纵向还有一道带着尖头的粗链,直刺穿了他的琵琶骨,数之不轻的长钉密密麻麻的扎在他的身上,长钉附近的衣物破口和皮肉还有着被玄煞天雷劈过留下的焦黑痕迹。
他看着那削瘦的身影被折磨的惨不忍睹的模样,终还是心底微微泛疼。
“师尊……”
苏辛低声轻唤了一声,颤颤巍巍的向他蹒跚走去,每一步都在期盼这眼前的这个男人能再一次抬头,如当年一般摸着他柔软的小黑脑袋,再一次温柔的轻笑着呼唤他的名字。
可尽管苏辛走了一大半路,却始终没能盼到他开口,剩下的路,他却是一步比一步走的越沉重。
苏辛在那人面前停下脚步,他怔怔的抬头望着那被血污染去了大半张的清秀脸庞,朱唇轻泯,眼睫低垂,就好似睡着了一般。
他颇不甘心的又去探了探,如他意料之内,那人早已没了鼻息,而苏辛的眸中一滴泪珠不经意的从他眼角滑落。
苏辛犹记得他年少时,断魂台的那一幕成了他一辈子的阴影与遗憾,而这一次那遗憾再次重演,比过去更甚的是这一次他却是亲眼见着他师尊死在他面前。
如果不顾及月半仙君,他明明可以早点来的,苏辛想,若是初见到玄煞天雷的时候他去月半小筑拦住月半仙君的责罚,那师尊会不会还有机会活下来?
是他……亲手葬送了他师尊最后的生路。
苏辛跪在这尊遗体下,郑重的给他师尊磕了个头,昔年的抚养教导之恩,他从没忘却,于是他这一个头磕下去便是沉沉的再不愿抬起来了。
滚烫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地砖上滴溅出一朵又一朵渺小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