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没有抬头去看众人的反应,但她亦能猜测到大家的脸上会是怎般的一个精彩。她顿了顿,又道:“十小姐回了屋子以后,感叹了几声,奴婢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很想为两位小姐分忧解难……”
戚氏冷哼了一声道:“所以你便擅作主张了?哼!任是谁也不可能信了你这般荒诞无稽的言辞!”
因为看不过眼所以谋划了这般久?笑死人了!骗谁呢!而且她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哪里会有这般的厉害,若不是有人教唆的了她,如何会紧紧因为主子的不快而偷偷瞒着主子去做这些事情!分明是有人授了意的!
丫鬟愣了愣,却道:“若不过是因为这般,奴婢自然不会动手,可是二夫人后来藏起了钥匙不肯交给世子夫人,此事惹了老夫人的不快,甚至将二夫人遣回了娘家……”
戚氏不由得恼羞成怒。能不能不要一直在老夫人面前提起她过往所做的蠢事!戚氏甚至怀疑这丫鬟是故意的!她每一次说话都说了自己的不是,明明是丫鬟的错,却让听众生不出对自己的半分同情心!戚氏偷偷的瞄了瞄老夫人的脸色,果然难看的很。
“说重点!”戚氏不由得咬牙切齿道。
那丫鬟这才继续说道:“二夫人心情不好,把气都撒在了下人的身上……”
有完没完!戚氏很想捂住她的嘴。
“……我姐姐却也是在明苑当差的,受了不少委屈,扣了银子,挨了板子,还被二夫人出言辱骂,让她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戚氏很想说脏话。
“……姐姐找我哭诉了一番,我对二夫人起了恨意,便想了这个法子,想要作弄一下二夫人……”丫鬟终于闭上了她的嘴。
戚氏暗松了一口气,再没有半句对她不利的话传出来了,却也很快的反击道:“哪个做下人的不是受主子的气的?你姐姐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打了就打了,骂了就骂了,罚了也就罚了罢了,哪有这般的矜贵?还有,若不是你家小姐给你的银子,你哪来的银子买燕窝!”
丫鬟抿了抿唇道:“丫鬟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的。也是会恨会怒的。至于银子,十小姐的银子都是由我保管着,所以我在里头拿了些银子让那小哥置办了一套光鲜的衣裳,假装贵公子与王管家几次‘偶遇’,就是为了让王管家上勾。”
王管家在一旁又气又怒。戚氏更是觉得这丫鬟简直是在砌词狡辩。她是在帮沈静云很沈静雪打掩护。反正都出了这样的事情,丫鬟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保住两位主子的声誉。她一定是这样想的。
“奴婢中饱私囊,又设计陷害二夫人,奴婢求老夫人赐奴婢死罪!”
丫鬟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老夫人磕了一个大头,而后俯身在地,不再说话,亦不肯起身。
老夫人看着地上的丫鬟还有焦灼的戚氏,以及异常冷静的沈静云及沈静雪,大脑陷入思考之中。
杖毙
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沉吟了许久,厅子里陷入了很长时间的静默状态。众人大气也不敢透,都是低着头看脚尖,不敢正面直视老夫人的怒颜,余光却都紧紧的盯着老夫人看,生怕错过老夫人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显而易见的,这个丫鬟,若是背后没有人指使她,常理来说,没有深仇大怨,又何以会去打一个主子的主意?更何况她在里头占不到半点好处与便宜。孰是孰非,里头的蹊跷,即便丫鬟死活不肯承认,亦不肯招认,亦是一目了然的。当然,这个丫鬟既已承认了这一切确实是她的所作所为,死罪难逃,如果老夫人决心拷问是否当真有人在后头指使,只需把这丫鬟交给严嬷嬷或者丁嬷嬷,在她们的手下,基本是没有问不出来的事情。
但沈静初已经能预测老夫人将如何处理此事。里头的龌龊手段都不是关键,老夫人更关注的是,如何让沈家的损失最小化,而不是一味的去追究谁对谁错。
老夫人沉吟了许久,才压低着声音缓缓开口道:“云姐儿的丫鬟竟做出这般大逆不道,陷害主子之事,按照沈家的家规,杖毙。”
声音威严,容不得任何的反抗与拒绝之意。
丫鬟悲戚的面庞却露出几许满意笑容,她哽咽着朝着老夫人磕了几个响头,道:“奴婢谢过老夫人!”
转而又朝着柳氏以及沈静云磕头:“奴婢谢过三夫人,十小姐。”
而后就被严嬷嬷拖了下去。没有一句求饶,没有一句冤枉。
柳氏及沈静云也不曾出面求情。
不知为何,沈静初心里头便生了几分悲凉之意。且不论这丫鬟的聪慧机灵,光是忠心护主这一点,便是让人感叹。
戚氏知道老夫人有心护着沈静云,便不满开口道:“母亲。这丫鬟断不可能会自作主张,怕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母亲何不先行审问以后再行责罚?”
老夫人只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如今得知王管家的确是被人陷害,有人暗中设计他,可是……”老夫人眸光转利:“若非王管家贪心,想要从中捞取油水,又如何会被人设计了?”
戚氏哑口无言,一时找不到半句能反驳的话。
怎么明明是给自己洗刷冤屈来的,却仿似没有得到老夫人对自己的半点改观之意?更莫说因冤了她而生出的半点愧疚之心了。
戚氏又急急着道:“母亲。如今此事证明了是有人在背后故意陷害,儿媳以为,后来钥匙不见了。亦是有人故意为之。好端端的钥匙怎么会无端端的不见了?儿媳记得那日,那日是雪姐儿碰碎了好端端的花瓶,才找着了钥匙,而那日雪姐儿伤了脚,儿媳让丫鬟给她在屋子里上药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