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灵兽们的憧憬果然有,还是齐恬的搬运法高明,渐渐的,那些魔物的一团浊怒中透出一丝清明来,清明渐长,生成的犹豫就拖住了一往无前的恨意。
前面的修士立时觉察了,一串法诀,引得魔物们神魂大乱,眼见着那点清明要被吞噬,齐恬无奈,只好跟着加码。
只是她似乎低估了那几个天圣门往日门徒的恨意执念之深,她的那些心念虽还在往前涌,那些恨意执念却不避不斗地直接反朝着她迎去。齐恬全没料到,那贺芜不过区区(?)金丹之能,竟在已至元后大圆满的她最得意的心念上压了她一头!
要知道她可是凭着一脑袋各样吃食感受横虐此界人妖魔三道的,就这么一下,居然被个金丹修士的心念反侵了……
问题是谁没碰到过一点不平事呢?
那遥远得她几乎已经记不起来了的万霞、钟显、岩驹、海虹儿……当日的种种算计针对;九鼎门子弟们的冷嘲热讽;自家门派中的明枪暗箭……还有生了她养了她又弃了她的生身父母;让她们念口号讲奉献最终从她们身上榨取更多利益的老板上司……尤其,还有那个,——忽然让她莫名其妙换了地方的幕后黑手!……
这些,寻常她都想不太起来,即使偶尔念头转到也都一晃而过,反正不值得放在心上。
可现在,就那么一下子,这些细细碎碎不起眼的疙里疙瘩,好似沉渣泛起,从她心里涌了起来,相互推动摩擦,渐成波澜,莫名地有些委屈,渐至悲愤,继而愤恨,忽然的,好似整个世界都对不起自己,压得她胸口闷,只想打破这天地,另立一天道才好似的。
齐恬毕竟是齐恬,她并没有试图去解化或者压制眼前的心念情绪,相反,她简直有几分期待,期待看看这心绪波澜到底有多大的能量,能让她变成什么模样。
怨起怒涌,好似这世上的每棵草每粒沙都罪无可恕,齐恬引着这股能量探寻那真正的“罪魁祸”,只等找到之后来一场“冤有头债有主”。
这起先几下尚有行迹可循,还能以言语道出一二来,“都怪谁,都是什么的缘故”;转过两回之后,牵扯之事越来越多,已经无法用寻常人所思所想来论,倒像无数道闪着亮的光丝,来回交织,相互纠缠。也就齐恬吧,一早起步就往心神上使劲,方能坚持至今。
她那里还有闲心看自己的热闹,那些魔物可没她这等诡异的功法基础,早先被她拉住的心念,如今受了影响,好容易起来的生之欢念,一转过去,就变成了对残害他们的天圣门凶手的无限愤恨,——之前觉察到的“生”有多浓厚,如今的“怨恨”就有多深重。
——原是这样的……
齐恬心里略动。
催生她心中怨怒之意的能量还在不断增加,大概那头施法的人也觉得奇怪,怎么能有人对世人恨毒至此还能泰然处之的,不早该选出目标来宣泄恨意了么?敢不是直接把心神撞疯了?
齐恬何止泰然处之,她还顺便拉着魔物们的心念一起找起了带给自己所有痛苦的“罪魁祸”。
于是魔物们的这份恨意到了施咒者想要的“终点站”——天圣门众人之后,并没有停下来,它穿过了他们,还要寻找更根本的“幕后黑手”。
施咒者十分意外,虽有些不明所以,但他很确定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试图把这些脱缰野马般的恨意怒潮往回拉一拉,却现这股能量已经出自己能掌控的范围了,方才操控时候的“顺遂”,其中有大半原是顺了这些心绪的“势”……
齐恬也开始“借势”了。
与方才努力让对方生出“生”来不同,这回她是顺着魔物们的心绪来的,——有所恨必有所爱。找到了这个“公式”,魔物们汹涌的怨怒黑气的另一边,喜悦欢乐的七彩光晕也开始增长,且度极快。
而齐恬自己这头,也在怒潮的另一端生出了一团团白光。
这所有的热闹危险都在心绪之内,外头却并看不见分毫,围观的众人能看见的,仍是几个诡异修士带着一群魔物朝着天圣门杀去的场景。
还有虽看不见其中奥妙但依然心有所觉的,便是那天圣长老了。
打贺芜出现,他本来已经十分不好看的脸上就越不好看了。从惊疑到惊怒再到几分惶惑愤恨,连鹿依都看出点不对来,——“怎么天圣长老好像挺害怕那人似的?!”
贺芜的金丹修为众人看在眼里,只是他这金丹似乎也有些怪,总觉得缺了什么似的。
“这是……此前那位……‘异人金丹’?”还是承天门的人有眼力。
“哎?不是说探秘境的时候丧命了么!”
“不是吧?金丹塑魂之后,哪里还能改样子?你看这位,哪里有那什么,怎么能是那异人!”
“……”一时更糊涂了。
方才的大神斗法大家都插不上手,现在来了一拨眼看能打的却是冲着旁人家去的,于是旁观了恨不得万年方得一遇的化神身手的众人,竟只剩下了八卦的份儿,浑不知其中艰险。
就在那群人离天圣长老越来越近的当儿,不知哪里出来一声难以描述的声响,紧接着一道光柱贯穿天地,凭空生出的灵潮汹涌如罡风巨涛,整个界都开始震颤。
“化、化化、化神?!”
这明显是上古传说中的化神异象,但是,但是方才不是已经出现过异象了么?难道说,化神得出好几遍异象?这,总不能是又晋一化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