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澄寻着自有天灵了?他怎么寻着的!”这两句话在中哲嘴边打了个转,还咽下去了,忙行礼道,“弟子心思散乱修行无功愧对师尊教诲,今日便将宗务权印交给司澄师弟,由他来打理……”
话未说完,被师尊拦下道:“你错会我的意思了。司澄如今已经入炼境闭关,哪里有空来管这些。中哲,我知你关心外头纷扰也是为了门派安危着想,只是有一事你总是不能信真,——真能对整个凌霄界有十足益处的,就是你自己的修行。你能寻着自有天灵,便能入门真修。此后悟天地至理,每悟深一层,此间真灵便能增一分,你若能化神,便好比天地重生一般。
“如今界中渐生它意,也是我们万年间再未有人成功化神的缘故。你只有在正路上尽量往前走,才能拉回邪意渐盛之势。若只如此日夜担心,只看到他们的‘成’,忘了自己的‘路’,迟早结成心魔,只去到他们的境中与他们斗了。到那时候,才真‘有去无回’了。”
关于如何修行才算正路的话,中哲已经听过几千几万遍了,并不觉得如何,只是今天师尊说的后半段话,却是从未对他说过的。再一细思,不由得心生凉意,好似蒙眼之人刚现自己一直走在悬崖边一般。
“师尊,弟子知错了……”
看着自家爱徒往炼境里走去的身影,师尊面露欣慰,只转眼又忍不住轻叹一声。
世道在变,自己能说通一个中哲,却拉不回千千万万个中转、中异、中变……如今门中还有自己这一个元婴,已眼看寿元将尽,化神无望,往后呢?
这放在从前也不是什么大事。金丹、元婴,哪有那么容易!能修成的早就飞升上界了,没成的转头再来。这转头再来的里头,能有宿世累积的,得机缘自然也顺利化神而去,再剩下的自然得一世一世地修,一世一世地积攒,静等道果成熟那日。
可如今不知哪个偏远地方忽然生出个“魔头”来,一点正道功夫没有,却是一身的“魔功”。善用外物化力收为己用。实在从修路来看,生生世世流转接续,能带着走的才算是积累,那些丹丸来的灵力、符阵来的杀招,又同“修”有什么干系?!这怎么能算得上是“修行”!
但它虽于真的修行功夫无用,却对乱人心力大有效果。
本来要默默经历不知几百世几千世作“累世修行”的人,忽然看到一条只靠吃几个丹丸就能升到“金丹”、“元婴”的康庄大道,岂有不动心之理?尤其那些道根浅薄的,更难挣脱这份诱惑了。
也没法子叫他们明白这所谓“元婴”、“金丹”也都不过是“相”,并不是道真所在,而那借用丹丸小巧模拟出来的种种“相”,就更是“假相”了,离道甚远。而执着于追求这些相的“高低”,荒废了真修路,却是白费了一世又一世的机缘,更别说因之相争生恨,别生因果,更难得清净了。
只是,这天道流转,又哪是一人一门派能左右的。他虽能看清几分,可能做的,也不过是循道布置,争取在正根势衰的漫长年月里,能护住一点传承,静等那风水转回的一日……
已经转向的世势辗转向前。
凌霄门的天才门主,终究没有等来结婴称元老的那一日,在冲击了七次金丹之后,好容易险险过关,结果境界尚未来得及稳固,就忽然经脉爆裂而亡。
而他的那些对手和爱徒们,也仿佛中了什么魔咒一般,都在冲击破阶升级之时出了相似的问题,或死或伤,无一幸免。
但是这并没有让丹丸升级的法门遭受冷落,——毕竟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并没有走到结丹筑基那一日的运气,而用上丹丸,却可以让辛苦数十年几无寸进的灵力轻轻松松突破几级,混个练气中阶或者高阶至少有点“修士”的样子。
几代人过,等众人渐渐现,那经脉爆裂原是因为引灵灵力与丹丸灵力二力不相容的缘故,两厢权衡,多劳少得乃至多劳不得的引灵修法立时被弃如敝履,服丹修炼即成界中正统。
万千年间人才辈出,各样丹方层出不穷,从前被一视同仁的“野草”“灵矿”们,随其效用也分出了三六九等,相关研究的著述更是汗牛充栋。
如此一来,修行便成了外物的比拼,凡手握的丹方越高明的,实力自然越强;等界中曾经遍地都是的灵植灵药变得越来越不常见时,比拼又转到了对这些修炼物资的占有上,同时各门各派所具实力又成了抢占更多资源的倚仗。
于是抢得到手的自然要拼命抢到手,抢不到的也最好别让旁人得了去;要尽量护住自己势力范围中的各样资源,同时还要尽力毁去对手控制地带的一切所有。
你来我往之中,能护住的越来越少,彼此趁机毁坏的却越来越多。
数十万年中攒下的满界灵物,不过万年便被摧毁殆尽,到后来,界中修士开始不得不依靠定时开启的所谓“秘境”来获取资源。而那些常年可至之处,许多地方甚至已经寸草不生了。
此时的修士再看上古所述界中诸般风景,只觉不可思议,多断为“传说”“神话”而已。
随着界中灵能的恶化,灵植灵药难寻,用来修炼的丹丸也渐渐成了珍罕之物,许多没有根基的修士,便不得不又循古书或跟着那衰落数千年的落魄门派学起了空手套白狼的“引灵”修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