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东来见于嗔和尚当众耍起“天台剑法”,早已明了其中之意,冷笑道:“于嗔大师故意使出这套剑法,原来是想偏袒诸葛小贼。只是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寺能人辈出,众大师能知我‘天台剑法’精妙,自是不在话下的。不过这诸葛扬名年纪轻轻,若非偷学,如何能懂我‘天台剑法’的精髓?”
于嗔和尚合十道:“尤施主言重了。贫僧使这一套剑法,无非想让双方和气罢斗,何曾有一丝偏袒?施主如果信不得贫僧,敝派于意师弟详知诸葛小施主的遭遇经历和武功来源,施主大可暂时罢斗,待上得少林寺后,自会有一番区处。”
尤东来闻言,见今日之事既有少林僧人介入,自然难有决断,只得转怒为笑道:“于嗔大师言重了。以大师在武林中的威望,老夫怎会不信?今日之事,就先按下不提。老夫还需领敝宗弟子先寻个下榻之处,先行告辞。请了!”说罢,便欲带门下弟子离开。
于嗔见说,急忙拦道:“尤施主慢走。贫僧此番下山,正是为了替赴少林参加武林大会的江湖同道安排住处,尤施主无需舍近求远。”尤东来笑道:“原来如此,那倒是叨扰了大师。”
绿墨是名姝楼阁中负责众人起居之人,闻言急忙跑到于嗔面前,笑嘻嘻地道:“于嗔大师呀,既然他们能有免费地方住,那我们名姝楼阁的呢?”
诸葛扬名眉头皱了皱,急忙将绿墨拉回一步,道:“你这么靠近大师做甚么,唐突了高僧!”众人哈哈地笑了起来。于嗔笑道:“无妨,无妨。敝派对各位江湖同道一视同仁,只是怕女施主们嫌弃敝寺安排的住处简陋。”诸葛扬名忙道:“大师哪里的话。”
梁徽君闻声喝斥:“正邪不两立!这群妖女怎可与我们天台剑宗住在一起!”寇英大怒,回应道:“甚么妖女!大师刚刚都已说啦,对江湖同道一视同仁,我们若是妖女,你们是甚么,妖男么?”众女闻言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梁徽君胀红了脸,道:“你……”寇英仰着头道:“你什么你!你再废话,本小姐便把你在醉花荫的行径说与尤宗主知晓!”梁徽君一听,见尤东来正瞪着双眼盯住自己,通红的脸登时就变得铁青,再也不敢言语。
双方停了口舌之争,当街无言站了片刻,便有六名身穿褐色僧衣的知客僧到来。于嗔遂领着众人往栖身之所赶去,须臾便至市集西面三里的一处小山谷。只见谷后是一处僻静的小村落,依山搭建着数十间木棚小屋,几处小屋之间,还连着了一些草盖的回廊,虽然朴素,却也显得落落大方。这处山谷原是百姓的安身之处,不过之前山上盗贼横行,居民因此一直窘迫。少林寺方丈知悉此事,引众僧平了盗贼,谷中居民得以安心耕作,后来渐渐殷实逐家逐户搬至县城,至于此地,便由一些村民翻新后赠与少林寺,权作感念少林寺的布施。
谷中已住了百余名江湖人士,都是一些要往少林寺参加武林大会的豪杰,只因武林大会之期未到,少林寺又是千古宝刹,大至金身佛像,小至藏经秘籍,无不是天下无二的宝物。众僧一怕江湖人士中有觊觎少林武学之人,二则担心江湖草莽乌烟瘴气有扰佛门清净,因此不得不先将部分豪杰聚集在此,待大会之日临近,再将众人一同领至少室山上。此时谷中众人听闻少林高僧又引武林同道至此,不免都出来恭维招呼一番。诸葛扬名见都是些小帮小派,也就不放心上,稍稍寒暄,便随着一名知客僧往东面走去。
少林寺僧知道名姝楼阁以妇女居多,故意给众人留了最雅致清净的所在,因此众女的下处不仅远离其他木舍,更难得的是,旁边还有一个方圆两丈有余的小水池,池边载着三株老桃花。因为特殊的山谷地形,虽然眼下已交初秋,但树上依旧零星地缀着一些惨白色的花瓣,让人彷佛觉得是在五月仲夏一般。
当下由绿墨划定住所。那最临近水池的两间木舍自是让于诸葛扬名、寇英及妙焙三人,其余无间由众姐妹自行分配。诸葛扬名道:“我独霸一间,让诸位姐姐七八人挤一个间房,是否不妥?”丹卷闻言道:“小主人哪里的话,合该如此。”绿墨却已咯咯笑了起来:“噢——我晓得小主人在想什么了!”众女因问道:“小主人在想什么?”绿墨狡黠一笑,道:“小主人啊懂事了,想找几个姐妹挤一挤啊!”
众姐妹闻言笑了起来。诸葛年少虽无此念,但被一说难免满脸通红。绿墨依旧口没遮拦:“小主人要点名找哪位姐姐挤一挤?还是哪位姐妹自告奋勇……哎呀,不对不对,小主人要找的是……”说着手指一下晃到寇英面前,一下晃到妙焙面前,犹疑不决。二女早已经红晕上脸。寇英不屑地啐了一下,提着行李转身进了木舍。妙焙朝丹卷笑道:“丹卷姐姐,你帮我撕了这妮子的嘴。”说罢,也转身进去了。
当下众人嬉笑而散,或洒扫、或铺张,纷纷收拾起来,忙的不亦乐乎。唯独妙焙一人坐在床头,呆呆地望着窗外残红。丹卷只道她大家闺秀,做不得许多粗活,便过来替她铺床。妙焙回过神来,歉疚笑道:“怎么让丹卷姐姐受累?”
名姝楼阁众妍虽然都是些对杂务驾轻就熟的老手,但是众女毕竟是第一次如此多人地在外过夜,而且带着一个四体不勤的小主人和两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如此一来,要考虑的方方面面又多了起来,动作也慢了许多。兼之寇英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甚么凳子没擦干净、窗帘挂的不够高、茶杯位置放得不好,吹毛求疵,累得众人事倍功半,直弄到夕阳西下,方才勉强将下处收拾停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