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中间是林忠实,此刻被明察将手反捆身后,用剑架着脖子跪在地上,抬头死死地盯着上方,满眼怨毒不甘,可因为嘴里被塞了布条,说不出话,也只能是看着。
在他身后有一干人等,基本是武将,都被卞有离营中的人或两个或三个地围着,武器全卸,垂头丧气,一脸惊恐悔恨。
再往外,除卞有离营里的人之外,就是明察这些日子收服过来的千数禁军,全副武装地列在外围,刀兵齐备,军容肃整。
见阮羲和卞有离从殿中出来,除了拿刀剑架着人没办法动,其余所有将领尽数跪下,对石阶最上面的二人齐齐俯喊道:“见过王上!见过上将军!”
阮羲仍然怔着,没有动作,也没叫他们起身。
卞有离等了一会儿,没见阮羲说话,忍不住回头看他。
感觉到卞有离的目光,阮羲下意识也回头跟他对视,但还是没说话,看起来也不过是本能一般的反应,并不是回过神来了。
卞有离欲言又止地顿了一下,索性自己对下面的人道:“兄弟们都起来吧,明察,过来。”
诸将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痛痛快快站起来,仍然直直地扶剑站着,谨慎地守着中间被包围的那群人。
明察示意旁边人接过自己手里的剑,保持原样架在林忠实脖子上,径直跑上石阶。
“王上,将军。”
卞有离点头:“可顺利否?”
明察拱手道:“将军神机妙算,林忠实果然中招。”
“倒不是我神机妙算,”卞有离笑道,“只是他太过自负,又心急,觉得自己能做到万无一失,因此不过激上几句,他就不管不顾要去行动。”
“将军过谦了,”明察笑道,“否则林忠实岂能如此听话,一步不差地按咱们计划的走?”
卞有离:“他也是气数尽了……你哥和我师兄呢,有消息吗?”
“很快就能赶过来,城内外叛军都已料理妥当,我后来让禁军过去了一部分,不过他们做事周全,早已弄完了。”
“这下就都安分了,”卞有离笑着对明察说道,“这些日子辛苦兄弟们,你回去安排一下,好好犒劳。”
“是,”明察道,“将军,这林忠实如何处理?”
卞有离沉吟片刻,看向阮羲,轻轻拉了他一下:“王上?”
“……啊?”
“这个林忠实,你想怎么处置?”
阮羲看着底下狼狈不堪的林忠实,忽然觉得一阵恍惚。
卞有离望了望他的神色,也不再等答复了直接对明察道:“先收押吧,你亲自带人看着,明早再说。”
明察应声下去,令禁军协同军中的人押着叛军离开。
大部分人都颓然地被带走了,林忠实却不肯就范,挣扎着不愿走。
明察抬头看卞有离,见卞有离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马上领会,一剑横在林忠实颈间。
因林忠实挣扎个不停,顿时就见血丝沿着剑身沁出来。
林忠实纵然有极大的胆子和野心,好在也还知道自己不是神仙,没有不惧刀兵的金刚不坏之体,不过一介血肉之躯,经不住这锐器,而性命是他享受一切的根源,丢不得。
一见了血,他很快消停下来。
卞有离淡淡地看着明察把林忠实带走。可跟之前被带走的那些人不同,林忠实虽也注定是阶下之囚,眼神中却并无沮丧。
他只是不甘,或者说气急败坏。
倒像是还有别的后路——然而这不可能,在这些日子里,他的人都已经被卞有离和江延等人悄无声息的解决了,能收拢就收拢,能挑拨就挑拨,都不能的就除去。
卞有离仔细想了想,确定不会有闪失,转过头,笑着看向身旁的人。
令华殿里透出的光从门中漫出来,描过卞有离的面容,给他如画的眉眼镀上一层淡薄的金色,仿若泛着微光。
映在如墨的夜色里,仿佛是缥缈的,像天际瞬息而过的流星,美到难以挽留,只能存有刹那的光华。
阮羲忽然伸手拉住卞有离,倏忽之间却又放开。
卞有离奇道:“怎么了?”
阮羲自出门以来,可算说了第一句话:“没事。”
“那进去吧,”卞有离道,“先让明察看着林忠实,明天再收拾他。”
殿里灯光太亮,卞有离动手灭了一半的灯,才使光线柔和下来。
他回身看着尚在不远处站着不动的阮羲,无奈地笑道:“你过来坐下,我跟解释好不好?”
阮羲迟疑了一下,走到他身边:“为什么还留这么多灯?”
“很多吗?”卞有离打量了一下殿里,想了想,道,“也是,我本来是怕咱们在里头活动被看出来,用光遮一遮。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不在外面也行,我们去里间吧。”
内殿没有点灯,所以可供说话的地方自然不是桌边。
两个人像出去之前那样子躺在床上,卞有离沉默了一下,低声跟阮羲讲起这些天的事情。
从在路上被林忠实拦住,到洛风那天到令华殿来看他,现林忠实做的手脚……说到后来的步步为营,直至今天晚上,尘埃落定。
他说话时,语气平和安然,用词简明扼要,叙述也尽量在追求把事情说得波澜不惊,对一些过程,往往几个字就揭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