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雅丝敏夫人得知炽弥兮难产死亡的消息时,炽弥兮已经赶着马群出了愍家。
炽弥兮的木傀儡之术并未练成,倘若练成,木傀儡是可以任意活动,如生人无异的,还好这个木傀儡只是扮个死尸而已。前来检验的人知道大夫人厌恶炽弥兮,她死掉刚好遂了大夫人的意,又觉得大清早的,碰死人实在晦气,验尸的时候,匆匆探了鼻息,搭了脉搏,就声明炽弥兮确实因难产而亡。
她生下的儿子,则被慈恩院的老嬷嬷抱走抚养了。
炽弥兮的死讯报到雅丝敏处,讨要主母的主意——炽弥兮的丧事当如何办理?雅丝敏听炽弥兮难产死了,不由心喜——她倒识趣,不用我动手,免了一场麻烦。但身为主母,意思要让下面理解,在嘴上说话还不能掉价,因此她跟旁边的人说道“她生了个姑娘还是小子?“
回话人说“生了个小子,六斤多呢,倒挺壮实的。给陶直院三位长老看过了,排了次序,录了名字,叫效山,已经交给慈恩院养着了。”
雅丝敏撇了撇嘴,叹道“唉……这丫头也是个没福气的。生下儿子了,老爷自然另眼看她。以后若儿子出息,在咱们家,位份未必在我之下。却是没有熬过这一关。唉……”
她沉默良久,又问“丧事要怎么办?”
回话人说“人还停在房里,尚未小敛。这不过来讨大夫人的示下呢。”
“怎么不敛?大白天的,把个死人撂在卧房里算怎么回事?”雅丝敏觉得这些人忒会察言观色了,反倒丢了自己的脸面,反正人已经死了,犯不着再苛刻相待,落人口实的。“虽说是个妾室,不能大操大办。你们也不该如此怠慢!快寻几个年长的婆子,与她擦洗、穿戴了。院里不准停死人,你到外面盖掌事处领一具棺材,下午就抬出去吧。”
回话人问“敢问太太,姨太太要葬在何处呢?按说姨太太是生过儿子的,可以葬……”
“以前没死过姨太太吗?”回话人话还没有说完,雅丝敏就不耐烦了,她实在懒得再想炽弥兮的事情,直接打断了来人的话,“照以前的例子来就是了,还在这里絮叨个没完。”
回话的婆子觉得没脸,只好唯唯诺诺地应着,要退出去。
“你等等。想来那丫头也没有什么体面衣服装裹的。我倒有两件上好的衣服,不穿也白搁着了,你拿回去给她穿上吧,也算我一点心意。”雅丝敏叫住回话的婆子,跟身边的丫头耳语几句,丫头转身回屋,取来一个包裹递给婆子。
婆子收着包裹,回来给良娣等人学了大夫人的话,放下包裹就走了。
待她走了,浑婆子埋怨道“你说说,叫她去讨个示下,她这讨得什么囫囵话啊。到底要怎么弄,大夫人也没有说明白啊。”
清露说“浑妈妈,先别计较这些了,咱们先给姨奶奶穿上衣服吧。”
良娣听要她动手给死人穿衣服,就不乐意了,“要穿,你们穿啊,我是不会沾手的,平白腌臜人。”一甩头回自己屋里去了。只剩下浑婆子和清露二人了。
正好,没有别人,木傀儡的事情就不会败露了。
清露打开大夫人给的包裹,里面有两件衣服,一件是酱色素缎小袄,一件是起本色花库缎的裙子。
浑婆子看了,不由冷哼一声,对清露说“我道她怎么好心给衣服装裹呢。死人最忌讳穿缎子,这不是叫姨太太断子绝孙么?人都死了,还要做这么绝的事!”
清露问“那到底穿不穿?”
“穿啊。”浑婆子瞅了一眼门外,压低了声音对清露说,“姨太太又不是真去了。谁知道,一会子她进不进来,不穿的话,徒然惹出些事端来。”
二人便开始动手给木傀儡穿衣服。
这木傀儡是极轻快的,很快衣服就穿好了,幸好别人都不愿意插手,否则一上手就露馅了。
浑婆子又去盖掌事处,领了一口薄棺材,把炽弥兮的木傀儡大殓了,良娣觉得晦气,又觉得有点害怕,毕竟炽弥兮的死跟她的拖延是有关的,所以一直没有露面,这倒方便了浑婆子。她没敢用府里的人帮忙,出去叫了四个杠夫,将棺材抬到了肃南城西的太平庄化人场,一把火烧了,这事就算了结了。
等到愍逾白回来,知道炽弥兮难产死了,倒也难过了一阵子。不过那时候,妇女命如草芥,难产而死,是个寻常事。活着的人还要过日子,第二年春天,他便又续娶了一房姨太太,继续过日子了。
炽弥兮逃出愍家,也不知道浑婆子等人处理的如何,有没有露馅。只怕雅丝敏会派人来追杀,易容成老妇人,先是一路往东,去了中州,从中州又逃往东南沿海地区。
刚开始的时候,炽弥兮带着两匹马,还带着一些钗环、散碎银子,她又节省,路上吃住行都没有问题,但光花不赚,终究是不够的。走到中州的时候,她的钱就花光了,不得以只能卖了一匹马,得了五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