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陨霜被引磬之声从定中提前唤醒,睁眼却看见了已经去世的祖母。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计策完全得逞的嚣老祖母,此时也不再对嚣陨霜隐瞒,是她和贠妈妈调换了身份,只有这样才能叫炽弥兮把注意力完全放在嚣陨霜身上,而她则可以在幕后指挥大局。
至于榖州城生变乱的事,嚣老祖母则丝毫不以为意,榖州城的老爷们前三十年打着上为社稷,下为黎民的口号,到处拆旧建新,抬高房价,还填平了榖州城南的烂泥地,搞了榖州新城,让附近的农民到新城买房子,加紧了对财富的搜刮。随着榖州新城的开,总会到嚣家这片地方的。之前是靠幻术,让人们不敢往这边走,还能隐藏行迹。可是挨着片的开,总会越来越接近,到后来人越来越密集的时候,事情就遮掩不住了。
为了长久地糊弄老百姓,老爷们个雇佣了好多落魄秀才,整天宣传忠孝仁义,买榖州新城的房子就是支持榖州的展。开始的时候还有人信,但等老百姓现自己的荷包越来越瘪,甚至为此背负了巨额债务的时候,信他们那一套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这还没事儿,毕竟榖州城的老百姓怂的一匹,不敢有什么念头。只是老天爷有了点想法,直接给了榖州三年大旱,逼着这些人走投无路,他们才会行动的。离着老百姓撑不住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而且,在每夜的推演中,嚣老祖母也推算出了嚣家有内奸的事,可能嚣家这一难必是躲不过去了,嚣老祖母一直推演不出这个内奸具体是谁,只知道她难的日子也近在咫尺。
内忧外患一齐来,到底应该如何处理呢?
正在嚣老祖母一筹莫展的时候,她在乙方圭中现了《九胜经》里的秘术,一套诈死埋名、引蛇出洞、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就在嚣老祖母的脑子里形成了。进行顺利,就可以同时解决内奸和外乱,将嚣家大院移到峤峒山里,躲开即将爆民变的榖州城。等到外面闹完了,各种矛盾该爆的爆,该解决的解决,一切归于平静之后,社会展还是需要资金的,到时候,嚣家再拿着钱出来投资,照样是香饽饽。民变这种事情对一个小家子来说,好似就是天翻地覆一般,对嚣家这种百年家族来说,都经历过好多次了,什么救民水火,什么忠君爱国,都跟她们没有多大关系,谁来坐龙庭,到最后都需要有钱人来支持。有事了跑路,无事了回来赚钱才是王道,才能保持家族长久的兴旺,存了太多的社稷、黎民、忠君的想法,是长久不了的。
嚣老祖母在鹘背上给嚣陨霜上了最珍贵的一课,嚣陨霜真是被惊到了,三观好炸裂,这就是我家延续数百年的秘诀?不过细心想想,就是这个道理啊。那些老爷们捞钱的时候,也没有想着我们,那些老百姓平常日里对我们也没有什么恩惠,凭什么我们这个时候要想着他们?你们爱怎么地怎么地去吧,我们先顾我们的就是。
此时,投霜鹘已经来到了嚣家大院上空。
嚣老祖母指着下方问道“小霜,这么大的地方,你有信心挪走吗?”
嚣陨霜度量了一下说“勉强可以移动到寒漪池那里。”
“不必勉强,寒漪池阵法虽然精妙,却要借地气而行。咱们挪动不了地气,就不要它了,稳妥点,只要把咱家的院子挪走就好了。”嚣老祖母嘱咐道。
嚣陨霜觉得祖母所言是老成谋家之言,也不抱着全部都挪走的念头。一家子在嚣家大院前面,降下投霜鹘。嚣陨霜指挥瑞十一娘等人挥画坛场,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嚣陨霜便散开髻,手持宝剑,在坛场之中踏罡步斗,颂咒念经,待心意随着一系列仪式,进入神通境界时,大喝一声敕!
嚣家大院被一片霞光遮蔽,瞬间原地消失,霞光过后,嚣家大院原来的地方出现了一片深潭。
话说,炽弥兮带领一众人等,在投霜鹘后追赶,却现投霜鹘被必胜鸟压制着一路往西北飞去,离着嚣家大院越来越远。“不对!停!停!停!”炽弥兮挥手拦住众人。
以现在这个形式,嚣陨霜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会先回嚣家大院,然后依据嚣家大院负隅顽抗才对,她怎么会往别的方向跑?不怕我趁机去抄她老窝?她想起小时候在草地上放马的时候,有一种凤头麦鸡爱在草地上做窝,一旦有狐狸接近鸟窝的时候,凤头麦鸡妈妈会假装受伤,在狐狸眼前挣扎,吸引狐狸远离它的巢穴,从而保护它的宝宝。人也是如此,嚣陨霜现在绝对不会为了自己逃命,就丢下嚣家大院一个人逃的。那这眼前的投霜鹘就应该有问题!
她让鸭金鹅指挥必胜鸟压低投霜鹘,让两个杀手同时用强弩射向投霜鹘。
嗖嗖两只雕翎大箭脱弦而出,射向投霜鹘,投霜鹘想要高飞躲避,高空退路却被必胜鸟拦住,一支大箭射中鹘头,一支大箭射中鹘身。这也不对,这不是之前见过的投霜鹘的水平!正当嚣陨霜疑惑的时候,那鹘身却恍惚了起来,闪了几下便不见了,随后天上掉下了两只大箭,箭身却一点血迹都没有。
“果然,中了这小丫头的调虎离山计了。”炽弥兮恨恨道,“快掉头,往嚣家大院去。”
一众人还不知怎么回事呢,只能跟着嚣陨霜往嚣家大院方向跑去。
就在他们已经可以遥遥地看见嚣家大院的时候,眼前霞光一闪,再往前去,嚣家大院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留在原址的只有一汪碧水而已。
炽弥兮脑子一片空白,“没了?怎么没了?我十几年卧薪尝胆,就等着今天拿回我应该得的,它怎么能没了!嚣家大院没有了,我该怎么应付手底下这帮人?原想着占了嚣家,因粮于敌,分一些嚣家的库存给手底下的人。现在嚣家没有了,这些人跟着自己打了这一气,到末了又没有肉喂,其不要把矛头对准我?”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喊杀声。
原来,梁野丘的禁制消失之后,嚣家一些高大华丽的建筑露出树林的覆盖,就6续有流民注意到了这边。在这三天围困在嚣陨霜的华严大定中,已经有人过来打探了,现了嚣家大院的踪迹。只是想到嚣家这种大门户的人,定然养着家丁奴仆,聚集的人不够,不敢贸然攻打。就在今天他们终于聚集了一千号人马,拿着在榖州城衙门抢劫的武器装备,打将了进来。
他们哪里知道,整个嚣家大院已然金蝉脱壳而去,现在留在这里的只有炽弥兮一队人。
炽弥兮却不知道这是流民,还当是嚣家调集的人马,来不及多想,就跟这些流民打在一处。
这些流民虽然有了官家的武器,怎打得过炽弥兮训练出来的虎狼之兵,这些杀手个个以一敌十,杀这些流民,如砍瓜切菜一般。大家又要疑惑了,倘若这些流民这么不堪一击,他们又是如何打退榖州城官兵的?
答案很简单,榖州城的官兵跟这些流民有勾结。
榖州城的老爷们拼命为自己捞钱,捞到最后,老百姓没有油水可捞的时候,他们可不想着就此收手。以前他们想着日进斗金,现在没有这些收入的时候,他们浑身难受。毕竟为了维持在榖州城的位置,他们每年都要向朝中的大佬纳贡,若是一年少了,便有申斥派下来,打着黜陟幽明的旗号,找的理由都是冠冕堂皇的,什么才力不及、疲软无为、浮躁不谨,好似句句有理,却件件无据,要是第二年不给补上,三年考课定然要降职,甚至罢黜的。每年的定数,不论地方旱涝,都是要交的。
缘这一层,地方州府的老公祖们也不敢停了刻剥。
老百姓没有了油水,他们就转向宰肥羊。平日里州府是要与商户勾结的,因为大商户垄断着榖州城很多行业的商品,直接向老百姓派捐税,收捐税的成本很高的。不如直接向商户收钱,然后叫他们涨价就是了,尤其是一些需求弹性较小的必需品,没办法,涨钱也得买。
但现在老百姓实在没有钱了,大家开始缩减开支,必需品的使用也在萎缩,捐税就很难收上来。可是上贡的日子又要到了,那怎么办?挑着那些没有背景的,跟自己关系没有那么近的商户,捏造个罪名宰上一批,这钱不就出来了?不是所有的商户,老爷们都敢动的,榖州城里还有几个有背景的大家族,也是延续了百年了,在朝里也是有根子的,这种人家,老公祖是不敢下手的。先前不见了的十寒士之一,那个小女孩葵折露家就是这样的。她不是寒士,家里有的是钱,跟着炽弥兮纯粹是为了好玩儿。早上收到家里的信后,她便不再跟炽弥兮玩儿了,她要回家去保护自己的父母,否则她的经幡天域还在,嚣老祖母休想突破进去救出嚣陨霜的。葵折露收起父母出的传书纸鹤,晃动经幡,凭空升起一阵云雾,托着她往西南而去了。
三年大旱啊,上面年年要贡,城里能杀的肥羊已经都杀了。老爷一方面不能降低自己的收入水平,一面还要搜罗钱财上贡,搜来搜去,就搜到自己人身上了——他要克扣手下人的俸禄,克扣军士的饷银,这个矛盾就出来了。
这些低级的小吏和军士就不干了,我们也得过日子啊。但他们的职位一般是祖传的,不能有不良记录的,否则就等于砸了子孙后代饭碗的,这种世袭制也是维护统治体系的一种保障手段。但由着老爷这样干,这一代就要饿死的,那还有什么子孙后代啊。
可别小看他们这些小吏土兵,可有的是办法,私底下就联合起来,鼓动四方的饥民往榖州城汇聚。这些工作都是暗地里进行的,但嚣老祖母在这些小吏中也是有线人的,早就得着消息了。
等到人聚集够了,就里外相通,入夜偷偷打开城门,放入流民,杀掉府官,劫掠府库,哄抢城中那些有背景的富户,当然他们对地形十分熟悉,轻车熟路,能够抢到更多。等到朝廷得到消息,他们也都抢的差不多了,联合朝廷兵,把流民一消灭,还能得到朝廷嘉奖。等到派了新的府官来,他们照样继续做自己的小吏。这种事全国都一样,在嚣陨霜去中州的时候,也生过类似的事,不过那一次的规模小罢了。
这群流民也是可怜,只不过是被人利用来达成自己目的的工具罢了。还不错,昨天晚上攻打了榖州城,早起出的时候,吃了一顿饱饭后再被炽弥兮的杀手杀死,也总算做了一个饱死鬼。
炽弥兮等人把这伙子流民杀光之后,她忽地想起来,梁野丘外还有一大坨锡块,原本想,这坨锡块没有人知道,她可以留下来作为建立儿子基业的资本。可现在要先打这群跟着自己的人,否则定然会引起内部的分崩离析,便带领众人到梁野丘去镇守锡坨。待榖州城事件平息之后,炽弥兮组织人将锡坨切割成锭,分批运出贩卖变现。
但是这样一折腾,炽弥兮就没有赚到太多钱,都用在人工上了。失去了嚣家丝织品的依托,炽弥兮的生意似乎也没有那么好做了。一直守在她身边的鸭金鹅也看明白了事,领了自己的那一份钱去了西域,其他的人也都风流云散,各奔前程去了。
炽弥兮原本想让儿子独立出愍家来着,可惜本钱不够,组织不起可以与愍家对抗的势力来。幸好愍效山也没有暴露出来,他可以继续回铁鹞子门做愍敬山的跟班小弟。
炽弥兮经历这次举事之后,表面上看着她把嚣家打跑了,但她却什么也没有得到,郁闷的不行,几年间就苍老的不像样子了,病死在江郎山别墅内。
嚣家经这一场风波,看着是仓皇逃窜了。但也保存了势力,五年过后,天下太平,嚣老祖母让嚣陨雪在榖州城投资了绸缎庄,生意却越做越大了。
真是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人心和世事是这个世界上最难预料的两样东西了。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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