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嫣儿一直在祠堂跪着,早膳送去,她看都没看一眼。
巧姨娘塞给守门婆子一点碎银子,进去看她。
“好孩子,你千万不要怨怼你父亲,他只是想教你一个道理。没事的,谁没受过罚呢,你看,二小姐如此受宠,照样被罚抄书。”巧姨娘将早膳拿出来,“今天早膳不错,都是你爱吃的。”
裴嫣儿似乎已经哭干了眼泪,声音沙哑道“娘,这话你自己相信么?其实我知道裴嫣儿在整我呢。她受宠,父亲喜欢她,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明明在苏府,人家府医都说她没事了,半夜里她又说自己哪哪不舒服了。还有莲姨娘也不知哭的哪门子丧。”
巧姨娘四处看看,然后捂住嫣儿的嘴,“算姨娘求你了,好不好?也就跪到今天晚膳的时辰。没事的,以后小心点就是了。”
裴嫣儿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我们还不够小心?”
巧姨娘落下泪来,“你别说糊话了,你还有我。”说完用帕子给女儿擦泪,也给自己擦泪,“过了今天就好了。千万不能让你父亲觉得你怨怼他。乖,听娘的。”
裴嫣儿冷笑一声,“有没有我这女儿,他不在乎,其实,我也压根不在乎他。大姐姐有祖母撑腰,二姐姐有嫡母撑腰,三姐姐有父亲撑腰,就我们没人要。”
此时,门口传来一些细微的动静。
“见过大小姐。”守门婆子齐齐请安。
“门打开,我去看看四妹妹。”裴芳菲提着食盒来看裴嫣儿。
“这,不太合适吧。”守门婆子有些不大愿意。
裴芳菲眯眼看了她们一眼,“我做主子的要做什么,你们不让?一家子姐妹骨肉,探望一下并不犯家规,父亲知道了,我自有说法。”
四个守门婆子面面相觑,如今的大小姐气势逼人还真不好惹,便打开门。
她刚进去就听见裴嫣儿的这番话,淡然道“我给你们撑腰。”
巧姨娘吓了一跳,她之前跟裴芳菲对话也不多,总觉得裴芳菲也不宜接近。如今看来,裴芳菲还是继承了苏氏的心软善良,并没有真的对她这个曾经的苏氏身边人有意见。
裴嫣儿看着裴芳菲没有说话。
“巧姨娘用过早膳了么?”裴芳菲问巧姨娘。
“见过大小姐,还没。”巧姨娘根本没有心思用早膳,她昨夜服侍了裴珍儿一整晚,裴珍儿一会儿这不舒服那不舒服,巧姨娘眼下都是淤青,一夜未睡。
“这可不行,您若是倒下了,嫣儿更加没人照顾了。你去吧,我来劝劝她。”裴芳菲郑重道。
巧姨娘向裴芳菲磕头,“是。多谢大小姐。”她走出去关上门。
裴芳菲也将自己的食盒带来,里头都是精致点心,她早上派人出去买的,一部分早上请安的时候送给祖母冯氏,剩下一些就带来了。
“我要是你这种想法,现在已愁得不在人世间。众生皆有难,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经常觉得父亲偏心二妹妹,有时候又觉得他最喜欢三妹妹。但那又怎么样?日子是我们自己过的,想要过得好就不能寄托在任何人身上,要寄托在我们自己身上。”裴芳菲坐在裴嫣儿身边的蒲团上。
“大姐姐刚才说的是真的?”
“真的,我给你撑腰。”
“为什么?”
“兴许,我是在报上辈子的恩吧。我这人,对我好的,我记得,对我不好的,我也记得。人生苦短,快意恩仇,别再纠结惺惺作态。”裴芳菲用一种说笑的语气说出这些话。
裴嫣儿露出一点点真心的笑容,好奇道“大姐真会说笑,那我们上辈子是什么样子?”
裴芳菲云淡风轻道“上辈子,我被关在家庙里头。只有你来看我,你还送我十两银子。”
裴嫣儿笑着摇头,皱皱鼻子,“不信。大姐扯起谎来比裴珍儿都厉害。”
“行了,把点心吃了,午膳,我会派人给你送。不吃东西怎么有力气跪。你也看见你娘了,一夜没睡。我可是听说了,她下半夜给裴珍儿端茶倒水,又是捶腿又是按肩的。”
裴嫣儿突然就开始猛吃起来,她是得争气一些才好。
裴芳菲没有久留,看着她吃完点心就带着自己的食盒走了。回到自己的院子,若竹来禀,“姑娘,苏家送了一些祛疤膏,说是给三小姐的,让您转交。还有一封舅夫人给您的私信。”
“嗯。”裴芳菲拿过来看了看,三盒祛疤膏,两盒美容养颜的珍珠粉,都是好东西。
送这些好东西给姐妹,裴芳菲并不排斥,但裴珍儿这种做法让她很看不上眼,这是存心恶心谁呢。
牛氏在信中说了,昨日,裴嫣儿是不小心踩住了裴珍儿的裙摆,但裴珍儿自己顺势重重摔在鹅卵石小径上,因为原本摔倒的方向和幅度完全不该是在鹅卵石小径上,后面跟着的苏府奴才们看得真真的。
裴芳菲看完信就烧了,眼中倒映出火盆中的火焰影子。
她带上牛氏送来的东西,又从自己私库里挑选了几匹上好江南锦缎丝绸去了裴珍儿的院子。
此时,裴珍儿头上带着抹额,正在染指甲,心情好得不得了。
听说裴芳菲来,赶紧躺到榻上哼哼唧唧。
裴芳菲面上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三妹妹如何了?我可担心死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舅母都过意不去。”
“哎哟。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昨日在苏府还好好的,回裴府之后就觉得伤口疼,到了晚上越疼得厉害,脑袋要裂开似的,连我姨娘都被我吓到了。”裴珍儿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帕子。
裴芳菲看见她新染的指甲,笑道“三妹妹可得保养好,否则大家都过意不去。这些是我舅母送来的美容养颜的好东西。还有这些布匹是我挑选的,正好多做几件夏衫。”
“哎呀,大姐姐破费了,其实真没什么的。”裴珍儿嘴上推辞,心里美滋滋的,就是要让她们多多赔偿。让她们心肝肉疼,是最好不过的了。
裴芳菲寒暄几句就告辞了。
裴珍儿这一“病”就“病”了好几天,越矫情起来。五月的天气,她竟还高烧热了一天。裴嫣儿去伺候了她一整夜,任劳任怨。
翌日一早,裴芳菲给冯氏请安时,忍不住提了一嘴。
“祖母,三妹妹这病奇怪,当初不过就是额头破了一个小口,伤口也结痂了,如今这天气还高热起来,不会是惹了什么脏东西?府中请些道士尼姑作法驱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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