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起疑还起疑,身为下人,是不可妄议主子的是非的,更何况,还是世子夫人的是非。
更何况,如今世子夫人有喜了。
如今,正正应了一家欢喜一家愁。锦苑那边灯火通明,丫鬟们欢天喜地,香苑那边却是烛火黯淡,个个垂头丧气。
香苑的丫鬟小心翼翼的端了一碗清粥入内,没一会便听到瓷器落地的 当声,随即便是刘姨娘的尖细刻薄的声音∶“这粥凉了,如何能吃?我方才小产,绝对不能受凉的!”
丫鬟默默的收拾瓷片,清理现场,心里腹诽道∶方才明明是你嫌热烫嘴,说我没安好心要烫死你,现在放凉了,你又嫌七嫌八了。
刘姨娘眼尖,瞟见丫鬟脸上的不满,骂声更甚了∶“怎么?骂你两句也不得?如今分明是你做错了事情,我是你主子,难道我连骂也骂不得了?”
丫鬟一口吞下心中不满,如今刘姨娘心火正旺呢,她可不想触这个霉头∶“奴婢不敢。主子骂得极是。”
刘姨娘这才作罢,一旁的孔嬷嬷赶紧朝丫鬟打眼色,让她快些退下,莫要再在刘姨娘面前碍眼了。
孔嬷嬷劝道∶“主子又何必与这些没见识的小丫头置气呢!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了!”
刘姨娘心中仍是忿忿∶“我如何能不气!”
那丫鬟,不过是刚好倒霉罢了,她气的,可是锦苑的那位!
她知锦苑那位是主子,是长房嫡媳,就算千算万算,也不可能将她拉下马,但是能惹得老爷重新厌恶她,便就值了。
今日看来,本来她是顺心顺意了的。老爷也答应了她晚上过来陪她,还承诺孩子以后还会有——这相当于承诺,他将会时常在香苑下榻。
看着老爷怒意冲冲去锦苑的背影,她心中冷笑,明了老爷这是要去找锦苑那位算账的去了,便在香苑坐等老爷的好消息。
为了及时得到喜讯,她甚至派了丫鬟偷偷到锦苑去打探消息去了。丫鬟的回禀是,夫人与老爷吵的厉害,还摔了东西,动静闹的很大,后来夫人气晕了,如今在找大夫来瞧呢。
她不免得意,看来,这两位是要彻底决裂了。
可是不出一个时辰,又从锦苑传出了消息∶夫人怀孕了。
刘姨娘如雷轰顶,登时愣在当场。什么?她的孩子没了,锦苑那位,竟然有了?!
这怎么可以!
刘姨娘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锦苑那位吞之入腹。没一会,沈弘渊派了锦苑的丫鬟来,说他今晚不来香苑,夫人有了身孕,他须得守着夫人。
刘姨娘气得七窍生烟,险些没把香苑的碗碗碟碟全砸了碎。这个宁氏,为何一直要与她争?从前便是抢了她的世子夫人之位,当时她还能自我安慰,她徒有荣耀,却得不到老爷的心。而如今,她将老爷的心也抢走了,连同她肚子的孩子!
宁书卉!她不能让她这般称心如意!她要将属于她的东西都抢回来!
请脉
安远侯府,锦苑。
雕龙刻凤的红木床,纱幔层层被左右金钩分别勾起,宁氏躺在宽大柔软的锦床之上,脸色略显苍白,眉头紧皱,嘴唇在昏迷之中仍是倔强的翘着,不肯放松半分,一如主人的性子。
沈弘渊颇带怜惜的看着娇弱却又倔强的她,伸出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轻轻抚平她眉目中的皱褶。好半晌,宁氏长如蝶翼的睫毛轻轻扇了扇,悠悠转醒。
“书卉……”沈弘渊低声唤了一句。
宁氏的睫毛抖了抖,许久才回过神来,却倔强别过脸去,不理沈弘渊轻轻叹了口气道:“如今你是有了身子骨的人了,别与我置气了,若是伤着孩子了……”
宁氏忽的回头,什么?她……有了?
心中欣喜的苗头才蹿了上来,忽的又被浇灭了。这么说,老爷并非因为觉得误会了她而留下,而是因为她肚子里的那块肉?
冷声道:“老爷若是不在锦苑,不在妾身跟前,妾身自然不会置气,也不会伤着孩子了。”
沈弘渊脸色微僵,仿佛不知该说些什么。沈静初上前打着圆场道:“父亲,如今母亲是有身子骨的人,脾气难免差些,还望父亲多多包涵。”
沈弘渊僵着的脸部略缓,点了点头,沈静初又道:“母亲既是气在心头,父亲便暂且回避,待母亲消气了,静初再劝劝。”
沈弘渊终是应了,离开了锦苑。
待沈弘渊走后沈静初才出言相劝道:“母亲,父亲既已服软,母亲为何还要赶走父亲?今日香苑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按道理,父亲今晚应是在香苑安抚刘姨娘的,可是……”
宁氏收了方才的倔傲,颓然道:“静初,你父亲不相信那事与我无关,他不过是顾念肚子里的孩子……”
“即便就是肚子里的孩子!母亲是父亲的正室母亲肚子里的,便是嫡子,父亲当然要顾念着!可是母亲想想,以前父亲,更加怜惜刘姨娘啊……”沈弘渊的改变,沈静初看在眼里,宁氏不可能不察觉的。即便沈弘渊仅仅是为了孩子,那也证明,宁氏在他心中已经开始悄悄起了变化。
只是,如今有一件事情更让她担忧。
如今母亲的肚子不过月余便已是整个安远侯府上上下下人人皆知了。固然,母亲会因此受了重视,可是,也会过早的引起某些人的嫉妒。
向来,世家的夫人有了身孕,三月之后才有喜讯传出,因为头三个月孩子怀的不稳,稍有不慎便会痛失爱子,又须提防着有心人的不轨。可是因为今日母亲的昏厥,此事在府中已经传了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