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正要辩解,沈静初低声开口道:“青哥哥,是我。”
沈元青没抬头,也没说什么,丫鬟见状赶紧退下,沈静初示意暖雪在门口候着,只剩下沈静初及沈元青两人在屋子里。
沈静初捧着药膏,踩着碎步上前,挨着沈元青坐下,轻轻拧开药膏盒子,声音虽低却是清脆悦耳的好听:“青哥哥额上的伤需上些膏药,否则伤口恶化了,便是不好看了呢!”
沈元青心中微紧,推开她的手道:“不必了,也不是什么大伤。妹妹先回去罢,不必理会哥哥。”
沈静初的手顿了顿,却道:“那怎么行呢……毕竟……哥哥今日受伤,也是因为受了妹妹的拖累……”
“青哥哥,对不起……”最后一字,声音细小的几乎要听不见。沈静初心中愧疚,沈元青帮了她,却让刘姨娘受了惩罚,沈元青心中一定悔恨不已,也恨透了她这个妹妹吧。
虽则刘姨娘是可恨,可是青哥哥的确是无辜的,不过是运气不好,在姨娘的肚皮里出来的罢了,又刚巧与母亲敌对了快二十年,互相对彼此充满着怨恨,不然,倒是个不错的哥哥呢。
“妹妹,你切莫这般说……”昏黄的烛光照在沈元青的脸上,沈静初能辨认出他的表情带着无边的悔恨与苦痛“哥哥从不曾想过,一直以来竟是姨娘这般陷害母亲,污蔑母亲……生我养我的姨娘,竟是这般的心狠手辣……”
沈元青痛苦的抱头道:“我竟是由这般狠毒的姨娘所生……以前却一直误会母亲与你……我真是何其愚蠢……先生教我明辨是非,我却是一直颠倒黑白……”
沈元青的内心一直是自卑的。他的出身,就决定了今后的命运。而他处处不及沈元勋,让他不知不觉在心中烙下深深的自卑印子,他以前还能自欺欺人,说姨娘是好的,不过是生不逢时,才被“母亲”宁氏抢走了正妻之位罢了,而“母亲”宁氏心肠歹毒,实在是有辱安远侯世子夫人之名,不仅如此,锦苑那些人,皆是一群仗势欺人的混蛋。
直到他心中悄悄的起了变化,而今日,却又让他得知这般之事!
刘姨娘,竟做了这般无耻下作之事,他只觉无比羞愧!
沈静初劝道:“青哥哥,人总是有一念之差的,刘姨娘是有不对的地方,这却不是你的错。如今姨娘在香苑中静思己过,也许好好反省一番,她能痛改前非呢……”
“你不必安慰我……”沈元青将头埋入大掌之间,无颜以对“姨娘做错了便是做错了!”
“妹妹并非安慰哥哥……”沈静初微微低头道“刘姨娘确实有错,说实话,妹妹心中是恼姨娘的。可是姨娘是姨娘,哥哥是哥哥,哥哥为何要为了姨娘的过错而愧疚,给自己涂添负担呢?在妹妹心中,哥哥明辨是非,孝义两全,是顶好的哥哥,实在不必因为刘姨娘一事而自责。”
明辨是非,孝义两全……沈元青微微抬头问道:“真的么?”
沈静初眼睛闪着笑意道:“当然是真的。妹妹几时诓过哥哥。”
见沈元青没了先前的别扭,沈静初一边打开药膏盒子,抹了些药膏于手,一边道:“哥哥今日磕头受了些伤,且让妹妹替哥哥上药……”伸出青葱嫩白的手指
夜访香闺
沈静初伸出纤细葱白的食指,轻柔的将药膏抹于沈元青的额上。沈元青没了方才的拒绝,只是安静的坐着,由着沈静初微凉的手指在他额上移动着。
房内烛火昏黄,两人安静默然,只听得沈静初手指蠕动时候衣衫发出细细碎碎的摩擦声音。在这般安静的环境下,沈元青此刻的感受变得莫名的敏锐。他似乎可以听到沈静初浅浅淡淡的呼吸声,那带着兰花般香味的气息若有若无的朝他拂去,她的手指柔软微凉,所至之处,额上炙热火烫的温度似乎消减了不少。
他似乎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紊乱而有力的跳动的,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分外突兀。
空气中的味道忽的变得好闻了起来,整间屋子仿佛都弥漫着属于眼前这个女子的味道。
沈静初如莺啼般悦耳动听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浮想联翩:“这药膏应是极好的,哥哥额上的伤口瘀的厉害,须得按时涂药,很快便会好起来的。”
沈元青收了收心思,脸颊却是红了一片,幸得烛光昏暗,看的并不真切。他低着头,以免被她瞧破了心思:“谢谢妹妹。妹妹有心了。”
沈静初莞尔一笑:“哥哥无需客气。时间也不早了。妹妹就不做打扰了,先行告辞。”
沈元青应了一声,看着烛光拉长着的佳人背影,浅浅的投影于地,痴痴然半晌收不回神。直到沈静初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沈元青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摸着受伤的额头,似乎若有所思。
门外的丫鬟不住的往里面探头探脑,方才六小姐没跟三少爷打起来吧?又瞧着自家少爷神色怪异,却也不像是怒极的样子,倒是奇奇怪怪,有点脸色含春的模样。
莫非是六小姐要将贴身丫鬟许配给三少爷?丫鬟暗自揣测着。
屋子里头的沈元青自是不知丫鬟心中如何揣度他的心意,他摸着额头呆愣着,仿佛额上仍有某女指尖留下的温度与香气。半晌,终于起身,踱着步子走到书桌前,铺好宣纸,手执圭笔,按着脑海中盘旋不去的女子的容貌,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细细的描绘了起来。
书案上,红木镇纸下,厚厚的一沓宣纸。宣纸之上,一位遗世独立的绝妙佳人或嗔或痴,或笑或怒,娇俏生动的模样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