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兄,那天香楼的一月之限只剩两天,请你今日代为将这些东西出手,”第二日中午,各处奔走了一个早上的吕不疑去太卜司截住了正要用饭的萧彦之,说明了事情原委,邀他相帮,“也不必多讲价钱,拢共过五千两之数便可。”
“吕兄高义,我便去告假无妨,只是这样大笔钱财,就怕招贼人惦记……”萧彦之从吕不疑手中接过那包袱明珠饰,这数目远远过了他日常接触的上限,又兼身负重任,心中不免紧张。
“教坊司赎人,需得廷尉府批文,章大哥已经帮我托付了那边的一位同乡陈校尉上下打点,要五百两的茶钱,所幸菱香姑娘包袱里有现成的银票,只是我还需亲自去一趟,”
xy市面上有着不少黑路子,吕不疑也有着和萧彦之同样的担心,可是时间紧迫,那廷尉府办事也不知会拖到什么时辰,不得不分头行动,
“也只有万事小心、财不外露了,成与不成,申时内城西门相见。”
托付了萧彦之,吕不疑赶到了内城西南边廷尉府诸多衙门所在,找到了章无期介绍的那位同乡陈校尉,一番寒暄,将一张写了菱香名姓的笺子和五百两银票塞给了对方。
“天香楼的姑娘?小兄弟好生风流!不过你生得这般俊俏,可别是那姑娘倒贴你吧!”陈校尉瞟了眼纸条,说笑间带着些许妒意,“且随我来量刑司吧。”
进了衙门,陈校尉带吕不疑见了副司主,禀明来意,那一脸刻薄相的副司主原本爱搭不理,直到陈校尉递上三百两银票才换上一副面孔,边调侃边写下一纸批文,陈校尉连连称谢,赶紧退了出来。
拿了批文,陈校尉又领着吕不疑去边上耳房找刀笔吏写提人的票子,那刀笔吏闲闲无事,正在喝茶,虽不是官,但架子比副司主还大,见了上官,只是略略点头致意,稳坐不动。
“大人吩咐,小人自然奉命,即便如今要紧的公务甚多,小人定当加班加点,三日后一准奉上。”刀笔吏看过批文,放在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这小兄弟青春年少,这事儿如何等得,还是劳烦你老兄加把劲儿吧!”
陈校尉心中有数,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压在了砚台之下,果然钱能通神,拿到好处之后,原本的三日变为片刻,票子很快写好交到了陈校尉手上。
“最后盖个章便成!”这量刑司上下无钱寸步难行,陈校尉不以为耻,反而还有点沾沾自喜,自问若不是他的面子,吕不疑就是有钱也没处使哩。
“有劳了!”吕不疑只有耐着性子等待,跟这里一比,天命司办事算是效率极高了。
到了存放印章的地方,那司印正趴在案头打盹,原本应该三锁六钥的量刑司大印就那么毫无防备地放在桌上,要不是有陈校尉在场,吕不疑真想上去自己把印盖了就走。
也许是嗅到了银票的味道,两人进来后司印即刻醒了来,不免又是一番啰唣,直到得了十两银子的好处,方才将出一方朱砂印泥,准备用印。
“住手!”
眼看那印章就要盖下,从门外传来一声喝令,司印手一抖,印章盖到了票子之外。
功亏一篑,吕不疑眉头紧锁,强压心中怒火,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是一个中年男人,看身上官服,应是量刑司的正司主。
“上头传来话,月内不得办理教坊司的赎身批票!”这位司主自恃上官,初时语气严厉,但看到吕不疑的眼神后,心中一阵莫名寒凉,原本趾高气扬的官威顿时萎靡,放低了声音说道,“这位郎君,是你自己得罪了人,不干咱量刑司的事。”
说完了话,司主赶紧离开,司印也悄悄溜走,陈校尉初始时大包大揽,现在事情不成,面上无光,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出剩下的银票要还给吕不疑。
“陈大人费心劳力,这点意思您留着喝茶吧。”在瞬间的失态之后,吕不疑恢复了微笑,将陈校尉的手推了回去,拱手告辞了。
陈校尉当然也只是客气一下,很自然地将那一百多两银票收进怀中,看着吕不疑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按理说这个年轻人应该吵闹一番,至少也应该试着要回自己送出的礼金,可他如此平静,怕不是在酝酿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陈校尉的预感是对的。
吕不疑到底年轻气盛,事情到了这份上,他已是恶向胆边生,方才转身,他悄悄将那提人的票子攥进了手心,官场路窄、江湖道宽,自己一身本事,何必在此低声下气,既然这量刑司白天便已暗无天日,自己索性夜里再来,看看那时谁还能阻拦。
打定了铤而走险的主意,吕不疑先往内城西门等待萧彦之,却不想萧彦之已在那儿找了个阴凉处等着,包袱已不在身上,面上有些似有似无的笑意,大约是顺利卖出了个好价钱。
二人相见,萧彦之主动招呼,与吕不疑找了个僻静额角落,从怀中掏出一叠对折的银票递了出来:“那珠宝商人原本只肯出五千两,亏我费了一番唇舌,终于说到了七千八百两,余钱足够菱香姑娘赎身之后远走他乡、安度余生了。”
“我还以为萧兄的口才只有之乎者也,想不到市井讲价也这般在行,倒不如弃了官去做买卖,数年之后,必成巨富。”宝货顺利出手,吕不疑面上总算有了点喜色,他原以为萧彦之不善社交,却不知他身无长物,生活简朴,讨价还价乃是看家本领。
按说萧彦之过手,数目必然无错,但吕不疑也是第一次经手如此大笔银票,忍不住就手翻看,不看还不打紧,这一看却是要了命,这些银票整整齐齐,边角崭新,一丝打卷起毛都没有,属实新得有些过分了。
吕不疑心中一凉,沉住气又将银票看了一遍,千两银票少见,只有对折之痕尚且说得过去,那百两一张的对珠宝行来说已是常用,只有萧彦之弄出的这浅浅一道折痕,其中分明有诈!
心中暗道不好,又怕萧彦之自责不敢当面说破,吕不疑强做镇定,闲聊中问了萧彦之交易珠宝的商号名字,又问了些细节,只说再去找人往量刑司疏通关系,先行告辞。
眼看萧彦之转身进了内城,吕不疑找了家最近的钱庄验钞,掌柜的细细查验之后,果然现那叠银票除了头两张是真的,后面都是假的!
回到街上,吕不疑顾不得路人眼光,直接跳上房顶,全身真气流转,尽付双足,沿着屋脊上狂奔疾走,穿过几个街区,到了萧彦之成交的铺面,可待他落下地面,眼看那萧彦之说的珠宝行所在却是一家绸缎庄,客人进进出出,看来生意还不错。
“这位兄台,请问这附近是否有间名为白玉堂的珠宝行?”
“若在下没记错的话,这条街上就没有珠宝行。”
“那和盛钱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