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正光推门出来,喊了一声“天”后,脑子很快便清醒过来。
多少自己干过几年警察,虽然不是刑警、巡警,很少与死人打交道,但“木鱼敲久了也会念经”,见死人不多,听死人的也不少。临阵不慌的警察本色他还是有一点的。他屏了一下气儿,镇定地走过去,提起那死者的头细一端详,这下可真的被吓着了“是她?怎么会是她?”
戴正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退回屋里,把门关了,开始四下寻觅;“周薇,周薇,你可不要开玩笑。”周薇果然不在,麻袋里那人果然就是周薇?
戴正光这才现,屋里已经没了周薇的踪迹,就连那原本晾在麻将椅上的裤衩、文胸,床上那张多余的毛巾被,地面上的女式拖鞋,卫生间里牙缸、牙刷,也都不见了。只有卫生间的镜子上,被红色的唇膏画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他定了定神,仔细去看,是两行凌乱潦草的字迹“我走了,假如还活着,我会再来找你的。”
戴正光看了镜面很久,边看边琢磨我走了,她到哪了呢?假如还活着,说明她走时已经想到会死?那么她还带走那么多东西干什么?我会再来找你的,还找我干啥?什么时候来找我……
对了,我这么一个人在这里瞎想、瞎猜有什么用,得报警!于是,他赶紧走到电话机旁,拨通了“11o”。大约过了2o多分钟,来了两辆警车,警车上下来四位警察。
戴正光开门迎出来的时候,走廊上围观的人都还没有散去,李屠夫和他的妻子也还夹在人群之中,似乎惊魂稍定,正在比划着向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谁报的案?”警察问
“我。”戴正光回答着迎上前去。
“住这里吗?在哪工作?”
戴正光点头后回答“市局四处。”
“管理户籍的?”刑警似乎没有特别在意眼前是一位警友,依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死者是你什么人?”
“朋友。”戴正光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女朋友。”一个警察在问,另一个警察在旁认真地做着笔录。还有两个警察在拾掇现场。有一个还口中念念有词“右胸球被切除,……下腹部有一刀……与以前的一模一样……”他边说着边把僵硬的尸体往麻袋里摁。
看着警察怎么也系不上麻袋口,还了魂的李屠夫主动地走上前帮手“要这样。”
警察一点也不领他的情,挡住他伸过来的手“别乱动!”
接着,开始哄赶围观的人群。李屠夫退后两步嗫嚅道“那麻袋是我的。”
“你?”警察警觉地瞪住李屠夫的脸。
“真的是我的。不过原来我是装猪肉的。”李屠夫没了往日的大嗓门,只是喃喃解释。
“装猪肉的袋子装上了死尸?”警察像是思考着的自语又像是冷笑着地讯问。
李屠夫的妻子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胆子,竟上前帮助丈夫解释“那袋子真的是我们家的,人可真的不是我老公杀的,我老公杀……杀猪,不、不杀人……我老公昨天,晚上,是,是见鬼了……”
警察似乎越听越糊涂,目光从李屠夫的脸上转到了她妻子的身上“这样吧,你们俩,还有他,”他的手点着戴正光,“等会跟我们到局里去一下,有话到那再说吧!”
虽然同在局里,但这四个家伙戴正光没有一个是相识的,刚刚点着自己的那人肩上扛的是两杠三星,比自己整整多了一杠一星。戴正光知道他一定是这四人领头的。戴正光只好职业习惯地点头应了一声“是”。
领头的又与另外一位助手到房子里转悠了一圈,当转到卫生间时,目光停在玻璃镜上“这是你女朋友写的吗?”戴正光点了点头。
“把这个照下来。”领头的命令他的助手,转身对着戴正光,“还有别的什么遗书遗言吗?”
戴正光摇了摇头。
“哑巴啦!”领头的象是在凶他的部下,“再问,你得开口。”
“……是。”戴正光怔了一下,心想你凶?有本事把案破了。停了一会,觉得还是有必要再解释一下,“我们昨晚和另外两个朋友一起喝酒,我们三个男的都喝醉了,只有她一个人清醒,到下半夜我酒也醒了,我们本来玩得好好的,后来我睡着了,也许……她这个时候才走的,出门就遇到凶手被害……”
戴正光边说边觉得后悔,与其这样的说法还不如不说。他抬头望了一下那领头的家伙。果然这家伙正目不转睛地瞪着自己,那眼神异常的复杂。
戴正光猜想;这家伙是不是怀疑上我了。如是,水平也未免太低太俗了;抑或在嘲笑我一个警察,旧爱复萌,见面两天,瞎折腾吧、活该!
大约折腾了个把小时,警察们走了。带走了那袋女尸,也带走了李屠夫夫妻俩。却把戴正光给留下了。
就在走廊尽头快到楼梯口处,领头的突然转过身来,对着戴正光“你还是留下吧!这段日子不要离开市里,随叫随到。”
“给我实行‘双规’吗?”戴正光想,“妈的!”
戴正光回到屋里,又一次打量了四周。屋里除了那玻璃镜上如诗的留言,别的实在没有什么异样。
他更是纳闷与无奈。
最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一个人胆子再大,在两种时刻,他也一定会表现出吃惊和后怕,一个是事件乍之际,一个是事件完了之后。
戴正光肯定不是一个最坚强的人,其胆子也没有到了最大的程度。他的脆弱、他的吃惊、他的后怕,理所当然在于不免之中。
此刻,他就处于脆弱和很大的后怕里。他觉得自己很困,而且越来越困,偏偏他又不敢睡觉。他担心自己的眼睛一旦闭上,那个可怕的恶梦就会再现。他反复想,昨晚自己至少也睡了三、四个钟头,怎么刚醒来又犯困?
他把放在梳妆台上的那张周薇的照片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照片有些黄,可能是十多年前念中学的时候就照下的,可是那张相片那神韵与昨天的周薇却别无二致,你就说是昨天才照的,也不会有人有异议。怪!戴正光又想了,她走时连拖鞋、梳子、牙刷都带走,为什么偏偏就留下这张照片,难道就只想给我留下一份纪念?他轻轻地抹了一下镜面,把它放进梳妆台的抽屉里,然后又把窗帘全都拉开,把房间弄得通亮,他这才感到心理上有了一些安全感。
戴正光忽然感到好些惭愧。原来,真实的自己比预想中的自己,胆子要小得多。
想走,想去找朋友,可现在这个时间,戴正光犹豫了。要不约上三两知己到这里来?似乎也不合适。
想了半天,觉得还是至少跟朋友们通通电话心里才踏实。
戴正光先想到的便是白崇林。电话响到戴正光已经快绝望的时候,对方才开始接听。